(十一)
天殘劍法。
此劍法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就是玄卿上山之前的師父教給他的劍法。師父名為天聾,師母名為地啞,兩人是隐居數十年的絕世高手,他們收養了玄卿做徒弟兼義子,并将二人所有修為和劍術傾囊相授。
天殘劍法殺人于無形,一息之間便能取敵性命,但缺點是隻有耳朵聾了嗓子啞了的人才能用。
玄卿無數次苦苦诘問師父師母,還有沒有别的更厲害的玩意兒傳授給他,但無奈的是,師父師母倆人加起來就會這一招,這也是玄卿離開師父師母背井離鄉上山學道的原因——他得學點自己能用的劍法啊!
難不成他要把耳朵戳聾嗓子弄啞麼,開什麼玩笑。
他今年才二十二,大好的青春年華,絕不能因為這個破劍法毀掉一切。
但玄卿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暈倒之後,什麼聽不到,什麼也說不出,故此可以毫無保留地發揮出天殘劍法的真正實力。
就比如說,現在。
“夫人?”
楚思佞側身躲過玄卿氣勢兇猛的一刀,試探着喚了一聲,“你怎麼了,我是來給你送葡萄的。”
然而玄卿卻像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般,毫不猶豫地對準楚思佞的喉嚨又是一刀。
盤子裡晶瑩剔透的葡萄散落一地,滴溜溜地滾到足靴邊。
楚思佞擡手攥住那把刀,任憑刀尖劃破手心,眼底興奮不減,輕聲道,“夫人,你聽不到?”
他還從未見過這種路數,玄卿真是一次又一次地令他新奇不已。
玄卿狠狠抽出魔刀,下手愈發犀利毒辣,楚思佞險險躲避開玄卿的刀尖,眸光掠過那平坦的小腹,低歎一聲。
腹中還懷着孩子,玄卿怎能如此劇烈活動,傷了孩子該如何是好?
雖然很想和夫人再切磋兩下,不過今天還是讓夫人先睡一會吧。
手心騰起一股魔霧,很快蔓延到玄卿的腳下。
沒有法力在身,無法将魔霧驅散,玄卿隻得後退到窗邊,準備翻身越出窗子。
然而腳下剛剛離地半寸,玄卿便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楚思佞攬住他的腰身,笑意沉沉地問,“要去哪?”
回答他的隻有玄卿的刀。
刀尖沒入心口,楚思佞輕輕抽了口氣,非但沒有躲閃,反而伸出手在玄卿的脊背上輕拍了拍,“好好,知道夫人厲害,但是真的很疼。”
玄卿一言不發,用力在他心口攪動,沉默而無情。
楚思佞眉頭蹙起,垂眸看向那張仿若熟睡的安靜面容,語氣稍重幾分,似是警告,“玄卿。”
倘若現在玄卿仍有法力在身,這一刀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望着他不為所動的模樣,楚思佞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想念那個笨一點的玄卿。
還真是一點也聽不見。
那不管他做什麼,現在的玄卿應該都不會知道吧?
思及此處,楚思佞眉眼稍松,不再管那幾乎要将他捅個對穿的魔刀,俯身下去,指尖迫不及待地挑開玄卿的衣衫。
玄卿低垂眼睫,絲毫無動于衷,手心攥着魔刀,專心緻志地想要将楚思佞置于死地。
果然沒反應。
楚思佞唇角微勾,方想脫下玄卿身上沾血的外衣,肩頭忽然一沉。
他偏頭看去,玄卿竟然伏在他肩頭呼呼大睡起來,衣衫微微濕潤,似乎是某人嘴角淌下來的口水。
楚思佞默了默,收回手,把玄卿抱進懷中,踩過遍地的血潭,将人輕輕放在榻上。
果然還是會動的時候更有趣些,雖看着不太精明,至少不會流口水。
他碰了碰心口的血洞,随後毫不在意地抖去指尖血珠,冷淡地朝外吩咐,“來人,把大殿清掃幹淨。”
頓了頓,楚思佞回頭看向軟榻上睡得正香的玄卿,又補一句,“今日的事,一個字也不準對夫人提起。”
魔修沉聲應下,忽地又道,“尊主,蛇族宮主來訪。”
聞言,楚思佞身形微頓,伸手把玄卿的被角掖整齊,才淡聲道,“帶去蘭淑房。”
蘭淑房。
楚思佞推門而入,便見一道青衣身影坐在他椅子上,懶散地翻看他的書。
“來了?”陳遵随手扔掉手心的書,面色冷淡而平靜,自腰間取出一支琉璃藥瓶,遙遙丢給楚思佞,“這個月的藥,記得按時吃。”
楚思佞從空中穩穩接住藥瓶,眼底掠過一絲薄涼冷意,微笑道,“滾下來。”
聞言,陳遵輕嗤了聲,還是老老實實從他的椅子上起身,“坐一下也不行,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氣。”
眸光不經意一瞥,看到楚思佞心口堪稱可怖的傷口時,他意外地怔了片刻,眉宇輕蹙,“是誰傷你這麼重?”
楚思佞眯了眯眼,沒有回答他,抽出紫檀書櫃的木屜,将藥瓶緩緩擱進。
見他不出聲,陳遵快步上前,面色更沉,“我不是說過麼,此藥有諸多忌諱,其中最重要便是不得大動心火,你到底跟誰動手了?”
楚思佞漠然地轉了轉指上玉戒,恍若未聞般保持着沉默。
陳遵總算看懂他沉默以外的送客之意,深吸一口氣,幹脆冷嗤道,“你記住,若是再犯忌,長此以往,任何神丹妙藥也幫不了你,需要我再告誡你一番後果?”
聞言,楚思佞終于擡眼看他,淡聲道,“不過是我與愛妻小打小鬧罷了。”
陳遵:“……?”
他像聽到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愛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