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裡的酸脹憋回去,又揉了揉眼睛。
眼眶被磨得通紅,江楓自顧自地想。
蔣哥不愛看他哭。他不哭。
*
夜裡下了場大雨,突如其來的,陣風夾雜着雨水砸得窗戶咔哧咔哧響。
耳朵尖動了動,夢裡,蔣厲不耐地翻了個身,卻動彈不得。
病床上,面容清秀的青年側着身,以一個擁抱的姿勢将身前人牢牢困在懷裡。
胳膊貼着胳膊,腿貼着腿,兩個人嚴絲合縫地交織在一起,不留一點空隙。
隔着一層單薄的衣料,溫熱熟悉的體溫源源不斷傳遞過來,蔣慈舒服地閉上眼,忍不住喟歎一聲。
“呵……”
解決掉那個該死的累贅,哥哥身邊終于隻剩他一個人了。
想起那個廢物,蔣慈冷冷睜開眼——
天知道得知蔣厲受傷時,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從小被千寵萬寵着長大的他的哥哥,稍微碰破了點皮都受不了疼,要養很久,就為這麼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值得他費那麼多力氣,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
他憑什麼?
好在自己提前派人盯着,不然還指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
思及此處,蔣慈胳膊勒得更緊了些,眼神愈發清醒。
這間病房是單人房,是那天蔣慈專門給蔣厲換的,裡面隻住了蔣厲一個病人。深夜,就連走廊裡都是安靜的,二人交疊在一起,隻能聽見彼此起伏的呼吸聲。
單人房的病床很大,足夠兩個成年男人躺下,蔣厲的腰又細,一條胳膊就摟得下,所以身後的蔣慈不管是想幹什麼都很輕松。
可能是在陌生的地方睡覺沒有安全感,蔣厲睡着後緊緊抱着懷裡的一角被子,呈現出一個半蜷的姿勢,像隻被雨淋濕、哆哆嗦嗦的小狗。
格外惹人愛憐。
蔣慈微微偏過頭,不受控制地接近,高挺的鼻尖從耳廓蹭到臉頰,細細摩挲,感受着他的細膩和溫度,最後埋進蔣厲耳側的頭發,上瘾一般,癡迷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良久,他的雙眼微微失神,喃喃:
“哥,你怎麼就不能安分一點呢,非要我把你捆在身邊麼?”
“……”
沒有人回應,就像他每一次獨角戲般神經質地自言自語。
蔣厲低着腦袋,寬松的病服領口被人蹭亂,無知無覺地露出一截幹淨白皙的後頸。
鼻尖蹭過的皮膚幹淨,又光滑,有種大雨過後陽光的味道,熟悉中帶着陌生,不似記憶裡的味道。
有那麼一瞬間,蔣慈晃了下神,清明些許,但又很快放任自己沉溺進去。
沒關系,他告訴自己,不管變成什麼樣,這都是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
不光是自己,他也得記在心裡。
于是蔣慈狠下心,咬着懷裡人的耳朵,用一種他自己都覺得瘋狂的語氣,沉聲警告:
“哥,你是我的,我死都不會放手的。”
話音未落,啪地一聲,臉上重重挨了一下。
“唔……别吵……”
“……”
懵了片刻,蔣慈緩緩低下頭。
懷裡人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猛地翻了個身,踹開了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絲毫沒有扇人巴掌的自覺,嘴裡還在嘟囔着抱怨。
瘋狂情緒霎時消失得一幹二淨,蔣慈無奈扶額,笑出了聲——
“你啊你啊……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被子一踢,蔣厲的胳膊腿都露在了外面,怕他再生病,做弟弟的隻好認命給人蓋好被子,胳膊上又使了點勁兒。
連人帶被給捆結實了,這才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