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雨倒是和望月山的沒什麼區别,都是一樣的冰冷刺骨。
她攏緊衣襟,貼着靠牆一面慢慢走着。
昨晚沒睡好,今晚又睡得遲,等會兒回去再泡個熱湯,明日她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檀禾攥了攥手裡的燈,邊走心裡邊琢磨着。
黃雀執傘緊跟在她身側,忽覺後頸汗毛陡然豎起,她一雙敏銳圓潤的眼睛向側一掃,不着痕迹地環顧一周。
漆黑雨夜用來暗藏危機,最是合适不過。
濃蔭樹縫中掠過一道森然冷光,轉瞬消失。
那是金屬的光澤。
黃雀眯着眼,心底冷笑一聲。
一群宵小鬼祟之輩終于登門了。
她低低在檀禾耳邊一句,語氣同往常般輕快平常:“女郎稍會兒莫要慌張害怕。”
“嗯?”檀禾正神遊天外中,莫名聽她說這一句話。
孰料就在轉頭之際,一隻箭矢穿透暴雨,破空而至——
“咻!”
黃雀眸心精光倏閃,眼疾手快将傘朝前一送,足尖擡起,拉住檀禾向後退去。
箭矢紮破紙傘,隻聽當的一聲铮鳴,直直釘進牆壁。
檀禾呼吸屏住,震驚地望着從眼前擦過的利器,還沒等她松一口氣。
下刻,樹影中飛出幾道黑影,迅猛至極,分别四散朝她們掠來,黑夜裡劍光寒芒畢露。
黃雀手抵嘴邊吹哨,高聲:“朱鹮!烏鹫!”
尖銳短嘯的哨聲在鋪天蓋地的雨聲裡響起。
左右屋頂上淩空俯沖出兩名勁衣男子,身行起落間,長劍劃破夜空,猶如虹光貫日,朝黑衣人阻攔而去。
劍刃相接,激出無數火花。
眨眼工夫,那幾名黑衣人被刺的連連後退,登時頓住相視一眼,方才竟完全察覺不出還有這兩人的氣息。
對方武功飄忽莫測,他們幾乎毫無招架之力,果斷迅速分作兩路,一撥拖延住這兩人,另一撥提劍轉頭直挑檀禾的方向。
“女郎小心!”
黃雀遊刃有餘,抽出腰間軟劍應對,牢牢将人護在身後。
飄舞缭亂的劍花在雨夜裡折射出寒邪詭變的光澤。
檀禾顫了顫眼睫,心髒怦怦狂跳,臉上血色褪盡,她長這麼大從未面對過這樣的情形。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提起萬分精神,生怕影響到黃雀動作,緊緊跟在其身後。
鼻端浮過一絲淡不可聞的詭谲味道,檀禾視線落在黑衣人手中的劍上,蹙眉分辨了下,立刻急聲提醒黃雀:“别碰到他們的劍,劍上有毒!”
劍鳴嗡顫間,檀禾的聲音被襯得極為清晰,也在無形中被放大。
黃雀點頭,了然于心。
那黑衣人見始終無法擺脫她的劍勢,身子倏地向左飄閃,劍尖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擦過黃雀耳畔,直逼她身後女子的眉心。
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滞住,雙目圓睜,喉間發出古怪的一聲咕噜,刀聲落地,緊接着人直挺挺倒下去。
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穿透他的喉骨,留下一個肉眼可見的血點,正汩汩往外冒血。
愣怔間,檀禾被一隻強勁的手臂圈住腰肢,提到一側。
她倒吸了一口氣,蓦地望向身後。
那人俊美的面容背對廊燈,目光冰冷如霜,無端給人一種威嚴的壓迫感,但檀禾此刻卻奇異地感到心安。
“一個活口都不必留。”他沉聲對黃雀道。
謝清硯面色陰沉,清凜鳳眸之中殺機迸射。
“是!”
身後無憂,黃雀足尖輕點,提劍躍身殺向剩下那個正欲逃脫的黑衣人。
霎時打作一團。
刀劍铮鳴,聲聲入耳。
謝清硯低眸,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單薄的身子好似正被夜雨打的花,随着風微微起伏,不勝嬌柔,卻堅韌伫立。
隔着昏黃的廊燈,謝清硯看見她蒼白的臉頰上,像沾染了凝固的血迹,眉宇凝起:“傷到你了?”
語氣中一絲幾不可察的緊張。
檀禾深深吸了口氣,定定神,擡袖使勁擦了擦臉。
“不是我的血,他的。”檀禾指了指地上的人,聲音還微微顫着。
謝清硯松口氣。
那廂,黃雀三人利落收劍,冷眼瞥向地上的幾具死屍。
雨水很快将留下的鮮血沖刷得一幹二淨,東宮重新恢複萬籁俱寂,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謝清硯冷眼掃過,果然不出他所料,今夜這些刺客,正是沖她而來的。
正在此時,遊廊盡頭傳來由遠及近的步聲,一名年輕的東宮小太監疾奔而至。
他停住,上氣不接下氣地禀報。
“禀殿下,宮中來人,皇上宣您即刻入宮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