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硯思忖着其中的來龍去脈。
迷影重重,似幾根互不幹擾的絲線,因她的到來而被纏繞牽扯在一起,漸漸得以窺見頭緒。
謝清硯隐隐覺得,或許就連她身上也有許多的謎團。
“去查查當年從霜家救出的都有誰。再者,就是宮裡那個善貴妃。”
玄鶴應聲:“是。”
……
藥房裡,檀禾估摸着時間,端起藥碗前去太子寝殿送藥。
殿内掌了燈,謝清硯正在椸前更衣,遠遠望去寬肩窄腰,背脊挺直,如青松翠竹。
笃笃兩聲叩門聲響起。
謝清硯頭也未回:“進。”
“殿下,喝藥。”檀禾往屋内一望,将碗擱在他身前案上。
謝清硯端起一飲而盡,面不改色。
檀禾一目不錯地看他喝完,又遞給他一顆蜜色藥丸。
謝清硯毫不猶疑地接過,直到藥丸在舌尖化開,漾出絲絲甜膩。
他察覺出不對,臉色微變,眉頭深鎖:“這是什麼?”
“甘草丸啊。”檀禾偏轉頭看他,說話尾音上揚着,無端生出一股子俏意來。
她又解釋一句:“能祛苦澀的。”
以前她喝藥,沒糖的話師父就會給她塞一顆甘草丸。
謝清硯忽然沉默了。
那張一直冰冷的面容在燭燈映襯下,顯得有幾分清朗溫和。
檀禾倒是沒管他在想甚,緊接着道:“手伸出來。”
謝清硯這幾日已然是習慣了,依言照做,手心朝上,遞至她面前。
檀禾一手托着他手背,另一手兩指并攏搭在他腕間。
身上穿的廣袖長裙其實很是礙事,袖子總是要掉不掉地垂落下來。
她無奈将袖口半挽至小臂處,露出半截纖巧皓腕,肌膚白如凝脂,在燭光中瑩然生暈。
左臂上隐隐露出一小塊紅色印記,仿佛一尾徜遊于水色間的魚兒,靈動擺尾,欲要跳出。
謝清硯盯着那抹印記看得出神,良久才移開視線。
這幾日冥霜沒有發作,脈搏一直柔和有力,節律平穩,倒是未見有任何異常。
檀禾心下甚慰。
經過這幾次把脈,謝清硯也發現,她的體溫似乎一直都是低于常人。
他突然想起玄鶴說的,她本是将死之身,是否與這有關。
殿外驟然響起陣陣語聲。
一直守在外的馮榮祿高聲:“呦,這不楊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馮公公說的這是什麼話,這不皇上心系殿下頭疾,特命老奴前來探視殿下,還帶了今年番邦進貢的兩根千年人參。”
楊延那破鑼似的嗓子實在聽得煩人。
屋内,謝清硯垂眸看一眼檀禾正欲離去的手指,催動内力,屏息靜氣。
檀禾自然也聽到了有人說話,本想說脈象一切正常,不耽誤他談事。
正準備收回手,忽然“咦”了聲,目露疑惑。
怎麼沒有了?!
她震驚地往下按了按,還是察覺不到。
楊延正在此時進入殿内。
“老奴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
“謝殿下。”
說話間,楊延一雙冒着精光似的鼠目,時不時偷眼打量着裡間情況。
浮光掠影,美人綽約。
從楊延的角度看去,正見太子懷中依偎一女子,窺得半邊雲鬓嬌顔,腰肢纖細,隻覺仙姿高華,奪人心目。
雖未見全貌,但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隔着珠簾羅幕,謝清硯那銳利深刻的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楊延,一如鷹隼。
楊延登時收回目光,冷汗爬滿脊背。
“那老奴便回去複命,不擾殿下了。”他賠笑着,識趣地退了出去。
“楊公公,好走啊。”馮榮祿跟後陰陽怪氣地一聲。
可别摔死了。
見人走遠,謝清硯看了檀禾一眼,她面上寫滿不解困惑。
極其漫長的片刻之後,指下脈搏突然又恢複,一下一下搏動着。
檀禾更為震驚了,美目瞪圓。
謝清硯沉聲問:“如何?”
檀禾輕輕“啊”了一聲,許久,搖了搖頭道:“無事。”
她慢慢收回手,但驚疑不定地目光還不時落在他腕上。
臨走時,嘴裡嘟囔一句:“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