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硯吩咐道:“過幾日趁着人多眼雜,進去探一番。”
“是。”
謝清硯正要熄燈回寝殿,恰在此時,烏鹫疾步進來了。
“殿下,方才玉鸮傳來的。”他急聲。
謝清硯接過,展開一看。
“懷王欲于宮宴對女郎不利”。
謝清硯一哂置之,眼底卻如布寒霜。
他聲音輕而狠,隐隐帶着嘲諷的尾音:“孤知曉了。都下去歇息罷。”
慘淡的灰白天幕裂出一道金光,旭日東升,徐徐照在殿宇翹起的檐角上。
黃雀一身輕便勁裝,正在院裡舞劍練身。
馮榮祿跟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時不時閃身躲避着劍花。
這東宮裡也唯有黃雀和朱鹮會聽他好好說話,其他人隻會冷着張死人似的臉,半天面無表情地吐出一聲“哦”。
馮榮祿有些苦惱,殿下從那日帶女郎去寺廟回來後便不對勁了,也不會在寝殿突然笑了,有幾日甚至是歇在書房的。
黃雀陡然停了,收起手中的軟劍,忽而沒頭沒尾問馮榮祿一句:“你可曾見過殿下有對誰上心過?”
聞言,馮榮祿眯起眼睛細想。
還真不曾。
這些年來,他一直跟随在太子身邊,在北地時頭疾發作都能爬起身去打仗。
殿下對他自己甚至都不上心。
若是非要說對誰上心,那必然是檀——
馮榮祿渾身一震,霎時眼眸瞪大地望向黃雀。
黃雀得意挑了挑眉,還真就是她最先發覺的。
她雖是舞刀弄槍的,但心思卻很細膩。
馮榮祿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
畢竟,檀女郎溫溫和和的,對誰都一副好面孔,又精通醫術,就連馮榮祿在北地落下的多年寒疾,她也給治好了。
也是,朝夕相處的,誰能不喜歡她。
可馮榮祿是知道殿下性子的,這些年别說是有侍妾了,就連他個伺候的都少給近身。
放在從前,若是知道太子會處處護着一女郎,為她出頭,還會守在床邊等她退燒。
怕不是要驚得眼珠子都要脫眶而出。
馮榮祿的心,此刻跳得幾乎要躍出喉嚨,耳邊轟轟直響。
……
謝清硯并不知馮榮祿作何所想,這幾日不過是要處理的公事繁重罷了。
近來,檀禾又得了新樂子——和太子弈棋。
起因是她例行給謝清硯檢查把脈時,發現他文書堆疊的案上有副棋盤,其上白子黑子縱橫布局,有些像她和師父以前玩的五子棋,但細看又不是,棋局走勢很是錯綜複雜。
檀禾一時新奇,便央着太子教教她。
太子寝殿内,檀禾抱膝,靠坐在軟榻邊,憑着記憶将謝清硯的白子一一還原擺置出來。
謝清硯凝視檀禾片刻,發現她很聰明,甚至可以說是過目不忘,會刻意地記住他上一局的落棋點,然後在下一局找出應法。
有時謝清硯會故意留有破綻,她發現後眼睛會瞬間亮起。
或許是不經世事,她什麼心思寫在臉上。
很快,檀禾複盤完上一局,朝他看過來,而後戳了戳他的手臂,那張纖濃适宜的面上很是認真:“我會了,殿下再來。”
謝清硯看了她一眼,淡聲:“不來。”
這個點早該是歇息的時刻了。
話落,便見檀禾嘴角輕輕拉下,一整個失落。
此時,馮榮祿正端着宵夜進來,殿下是不吃的,但女郎得吃。
自從檀禾病好後,馮榮祿整日讓膳房變着法兒給她弄吃的,恨不得之前掉的肉一夕之間全給她補回來。
寝殿内很靜,燭火高照,女郎安靜柔和,殿下冷肅沉凝,但瞧上去奇異的很是和諧溫馨。
馮榮祿見狀眼珠亂轉,偷偷藏笑。
他還是第一次發覺兩人竟這般相配。
此刻恨不得拍腿跺腳,他怎麼早沒發現呢。
不來便不來吧。
檀禾歎了口氣,正好也餓了,她接過馮榮祿端來的血燕窩,道了聲謝,小口小口吃起來。
謝清硯靜靜看着她鼓動的雪腮,忽而漫不經心道:“過幾日帶你看場好戲如何?”
檀禾愣住,注意力一瞬被吸引了去,轉頭望向他,眨了眨眼:“好呀,去哪兒看?”
“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