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讓她擁着一隻小小狐狸,睡吧。
楊峤思及此處,心滿意足地合上眼,輕輕順了順懷中的小狐狸毛,昏昏沉沉間聽到懷中傳來一句低歎——
“會好的,對嗎?”
楊峤不知道。
于楊峤而言,她的生活,怎麼都會好的。
畢竟早就已經跌到了谷底。
但她不知道小狐狸需要的好起來是什麼樣,是天天吃熱飯,還是頓頓吃肉,亦或是天天吃那些她也想象不到的好吃的?她不知道。
但,楊峤輕輕抱住她,輕聲道:“會好的,一定會。”
會好的,一定會。
黑暗中,幽綠色的眸子骨碌碌地轉着圈,一層層晶瑩透亮的水霧遮擋了潤色的寶石。
狐狸終于阖了眼,收回了綠寶石。
她說的和楊峤回答的完完全全是兩個東西,但看着這個動辄就難過的小姑娘居然也能講出來會好的……
其實心裡是舒服了一些的。
總之,狐活着就還好。
回不回去再說,總之活着就好。
*
“那是什麼打扮?”一女子探頭出去瞧前面排隊的人,好奇地同身旁的好友說:“你快看,前面那小姑娘,頭發亂七八糟,穿的也破破爛爛的,這背上是真樹葉還是樹葉花紋啊?”
另一人偏過頭去瞧,“這衣服破成這樣,也不能是畫的葉子吧……嘿呦,真是稀奇哈。”
不止她們這裡在讨論,這一路上瞧見過這怪人的此時都三兩成群聚在一處,頭對頭地讨論着,目光時不時瞟過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小地方是最為排斥特殊化的,連視若無睹都做不到。
所幸,衆人熱火朝天的讨論并未影響到話題漩渦正中這姑娘一分一毫,她輕輕碾着衣角,秀淨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隐隐約約的欣喜與期待。
随着派發任務的弟子的一聲下一位,少女幾乎是壓抑不住地跳了兩步,微顫抖地伸出手,輕聲道:“仙長,到我了。”
“姓名。”
“楊峤。我給您寫一下。”
“不不必,你口述就行……”
在弟子連聲的不必中,楊峤還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後恭敬地拿起一旁的筆——
她這實在算不上寫字,壓根就是将筆畫拼到了一起。畢竟她就不會寫字,這名字還是方才在門外等排隊時小狐狸在她手中一筆一劃地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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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的名字這麼難寫啊?好多筆畫呀!這個峤是什麼意思呢?”
楊峤看着地上闆闆正正的兩個字,輕啧一聲,“感覺不會是什麼好詞兒,肯定的。”
“挺好的。”沈祁盈盯着這二字看了良久,道:“峤,尖而高大的山峰,挺好的。”
“……”
“所以你完全不識字,是怎麼記住自己的名字的?”沈祁盈好奇地問。
楊峤聲音有點悶,道:“是個認識幾個字兒的老乞丐撿到我的,打我記事起,她就三番五次地告訴我我的名字大概是個什麼樣子的。後來她死了。”
沈祁盈忽地想起來一事兒,瘸着腿轉過來,“說起來,你為什麼會被追殺啊?”
随她話音落下而騰起的是弟子叫着讓幾人向院内進,這一組人中就有楊峤一人一狐。
她們今次尋到的宗門就正規多了,派發的任務也多,有些帶點難度的、給那些想要求仙問道的人準備的任務,就直接貼到了門口的告示欄上,像她們這樣為着錢财而來的才需要排隊等活兒。
這隊很長,楊峤是不太有力氣再排一次了。
她一把撈起小狐狸,塞進自己懷中,快聲道:“事情有點亂,改日有空再同你講,咱們先接任務。”
“诶!!你慢點,樹葉要掉了!”
衣服後背的殘損暫時沒辦法補救,沈祁盈幹脆尋摸來了一大片樹葉,遮在少女後背,實為權宜之計。
但此時此刻,這些樹葉當真是岌岌可危,它們的主人恭恭敬敬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後便一直盯着欣賞,全然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楊嶠。
楊峤心滿意足地看着弟子一筆一劃地抄過她的名字,寫得漂漂亮亮的,心底更是歡喜,接過任務時還偷偷跳了半步。
走出一段距離後,楊峤才品出來幾分不對——小狐狸這會兒怎麼這麼安靜?
她忙掏出擱在身前的狐狸,打眼瞧去,不由得驚訝地說:“小狐狸,你怎麼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