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青臣忙說,“是成為你這樣的神仙!”
沈梅君沉默良久,她回首望穿虛妄。
三棵血紅楓樹的樹根鋪滿院落。
待李青臣離開,岑夫子再無顧及,他如一隻雄獸,扔掉披在身上的衣裳,撕開為人的禮義廉恥,目光癡迷地抱着血楓,宛如纏綿的愛侶,他扭動身軀,身體不斷拉長,像蛇一樣繞了楓樹兩圈。
楓樹的血色褪去,綠意盎然的樹葉落在岑夫子健碩的肩頭,男人猛地擡頭,血色斑痕印在他與楓樹貼合的皮膚上,他舔了舔牙齒上的血,回味無窮。
岑夫子教授的劍招就是西雲四洲常見的基礎劍術,又以血肉靈供養自身,很符合世人對魔修的印象。
可惜,吃再多的人,無法突破的境界終将成為他日後的死亡通知。
李青臣小聲問:“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别學我。”沈梅君合上眼,方才的畫面她早已司空見慣。
李青臣離大桃花樹越來越遠,偶爾回頭。
“你生氣了。”他自小心思敏感,李家灣的村民怎麼議論他,烏水鎮陳府的下人怎麼傳他,他都一清二楚,全藏在心裡。
“你是仙女,别總生氣,你好小氣啊。”李青臣與她說話。
沈梅君沒想到有天會被個小屁孩說小氣,旁人都說血梅女睚眦必報。
“仙女不跟你計較。”她說完便在靈台化出一面鎮魂幡。
六品鎮魂幡,從藥仙教修士手裡奪來的,上面的陣紋法印已被她清理幹淨,桃花源的布置她已了然于心,又不是隻有藥仙教會布陣。
沈梅君思索,劍陣利于攻,她需要合适的法器劍起陣,這有現成的法器材料,鎮魂幡的幡面是八百年妖獸玄陰魚的鱗片和枯木蠶的絲,幡架的是土屬性的旁山石。
但以此三物煉制的法器劍并不滿足沈梅君的預想。
她掌心生出白色雪中火,将鎮魂幡包裹。
皓月高懸,轉瞬一夜,晨光熹微。
李青臣與薛從席一起出門,路上皆是去大桃樹下聽岑夫子講課的白衣同窗,三兩成群,叫章逸的青年本獨自一人,見到李薛二人後,便三人結伴。
西側也有人稀稀落落地踏青而來,墨竹和阿梅,或者說是宋無恙一眼看到人群裡的李青臣。
宋無恙正思考如何跟這小孩打招呼,仙子給的畫影圖上出現過他。
“仙子你回來了?”宋無恙靈台的人影一骨碌站起來,看着突然出現的白衣仙。
“暫借一下身體。”
“您用!”宋無恙心中松了口氣,那個墨竹看她怪怪的,她都懷疑自己露餡了!
沈梅君微微偏頭,身側墨竹低頭一言不發,右前方十步遠的女子也低着頭,此人先天之氣不足,想來是岑夫子屋裡那人。
似乎是對别人的視線敏感,那女子回頭環顧身後的同窗,并未發現異樣。
此時沈梅君已經收回視線。
李青臣在腦子裡喊了幾聲,不見回應:“真走了呀。”
過了許久,他又喊了幾聲。
又沒人跟他說話了,李青臣擡頭,縷縷白雲的藍天,連隻鳥都沒有。
岑夫子鶴發童顔,坐在蓮花台上,遠看着仙風道骨,不時有人向他問好,金丹女修陸若和男修方留意也與衆人一起坐在小桌前。
後面還餘幾個空位,岑夫子也不問誰沒來,便揮手化出四個畫影,四個人形畫影各自出招。
陸若和方留意眉頭緊皺,兩人對視一眼,這老東西教的什麼東西,他們連煉氣都不會,怎麼就教劍招?
許是注意到這兩個“檢查員”的反應,岑夫子眉毛一挑,得意地點名:“這四招是上堂課教的,李青臣、章逸,你們兩個給大家再演示一下。”
沈梅君看着這熟悉的場面。
「梅君,你與諸位師弟師妹過過招。」
李青臣和章逸的招式較院内靈動許多,還是兩個花架子。
沈梅君一心二用,靈台上的化身變出一柄劍給宋無恙,宋無恙面前飄浮三尺長劍。
她從未用過碰過兵器,小心翼翼地雙手握住,毫無章法地劈、砍、戳。
“你看那圖的招式,學來看看。”岑夫子教的基礎劍法也無甚大錯,沈梅君也不必革新。
“太快了……”宋無恙盯着第一幅圖。
宋無恙模拟圖形上的動作,沈梅君看她笨拙的轉身,走過去提起宋無恙的手臂:“在這裡穩住,腿注意……”
宋無恙聽她語調溫和,便問:“你以前也這樣教别人嗎?”
沈梅君随口說:“指點過一些同門,他們好像不是很喜歡跟我過招。”
宋無恙偷笑:“那你肯定是上課的夫子最喜歡的學生,夫子忙時,都讓學得最好的那個去幫他。”
沈梅君笑了笑,松開她的手:“你再看一遍,手……側身……發力。”
宋無恙一動不動,沈梅君面露困惑:“怎麼了?”
宋無恙有些尴尬地問她:“怎麼發力……”
這把沈梅君給問住,她看了眼岑夫子的第一幅畫影圖,這轉身就是大腿發力,才側身出劍,一眼就看出的力道走向:“腿?”
聰明的學生不一定是個擅教的老師,但沈梅君并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