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在空氣中的灰塵撲面而來,細小的顆粒漂浮在太陽光底下,像是會飛的浮遊生物。
紙箱子堆得到處都是,裡面全是之前郵寄過來的木雕工具,還有原來工作坊裡堆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
......幸虧剛才刑向寒沒進來。
岑帆深吸口氣,把袖子撸得老高,開始上上下下的收拾。
把之前留在出租屋屋裡的東西丢出去。
岑帆下來拆開個箱子,工作坊的門又開開了。
陳開戴着小圓墨鏡,穿着大花衩子進來,邊進還邊用手在臉旁邊來回扇,“呸......呸......”
“都怎麼幹活的啊這是......真是見了鬼的。”
他們剛租下來的時候房東說包兩次大掃除。
但現在看來,簽合同之前承諾得很好,但顯然房東拿了錢沒做事。
陳開跳着腳往裡面走,見窗戶旁站着個人,正把一個近二十斤的磨邊機從箱子裡拿出來。
立馬上去搭把手。
兩人把東西放好後,陳開驚訝沖他:“你怎麼到這麼早啊?不是說等我過去幫你搬東西過來嗎。”
他以前和岑帆是同學,又都對木雕感興趣,關系非常好,畢業以後一塊兒組了個木雕工作坊。
之前除了他倆還有其他學弟學妹,但這回他們下決心搬到郊區,那些人就都走了。
剛剛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
“我不用搬了。”岑帆額上滲出層細汗,回頭看了眼其他還要收拾的箱子。
“不搬?這附近又沒有地鐵,那你打算以後怎麼過來。”陳開道。
岑帆想了一下,問他說,“你有沒有什麼推薦的駕校?”
“你要學車啊。”陳開瞅着人說。
滿臉的不信任,“之前咱宿舍一塊報駕校,你直接把車怼樹上的事還記得嗎?我每天上你那接你都比這靠譜。”
岑帆半天沒吭聲,摸摸鼻子後說:“刑向寒說他每天送我。”
“刑向寒?”
陳開眉頭微挑。
他從來看不上這個人,在學校看不上,現在更是,也不止一次質疑過好友的眼光。
一破冷血動物有什麼好喜歡的,天天跟前跟後當個保姆,别人壓根不放心上,還覺得是理所應當。
“那他人呢。”陳開嘴裡像是啐了口毒唾沫,往旁邊台階上一坐。
“怎麼了?”岑帆扭頭看他。
“還怎麼了,這來都來了,屋裡這麼多活,不知道進來給你搭把手?”陳開往這堆狼藉上用力一指。
爆脾氣全寫臉上。
岑帆定定看他,轉頭打開自己帶來的包,先喊了聲“開子”,又道:“給你帶了早餐。”
上午煮好的辣醬拌馄饨,旁邊是冰冰的綠豆湯,全放在保溫桶裡。
刑向寒問起來時岑帆隻說是自己要吃。
陳開知道他不想說這個,把一直挂在鼻梁上的墨鏡取下來,哼出個:“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整得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珍惜,随便怎麼使喚你都可以。”說着從他手裡把東西接過來。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但岑帆知道人的意思,刻意避開這個沒說。
垂眼道:“先吃吧,吃完以後咱們把這裡都收拾一下。”
“行。”陳開答應一聲。
說是收拾,其實更像是在工地做工。
好些大型機器都要自己組裝,還得在牆闆上打竹排,把刻刀鑿子電鋸,按照使用順序全部挂上去。
之前做的那些磨具也得拿出來,用防潮袋套好,放在櫃子裡。
這些東西一個比一個重,他們工作室不僅接小木雕,還有木琴木箱的花紋定制。
岑帆雖然體态偏瘦,面色白淨秀氣,精緻得像個女孩子,但并不弱。
搬東西的時候有時候一手一個,有時候一手倆。
等他獨自把工作台的幾個螺絲擰緊,從樓梯底下往小二樓搬時,陳開支着圈椅的椅背,忍不住在下邊喊:
“小帆你悠着點,别跟吃了菠菜似的!”
“後面還想不想幹了啊!”
“沒事兒。”岑帆在上面接了句。
其實真沒事。
岑帆初中的時候小小的個子,都能跟在姥爺後面,幫着一塊推車出去趕過早集,大袋的麻花炸脆拎着跟玩似的。
上大學以後,每年學生迎新輔導員都叫上他,因為他力氣大,能拎得動那些箱子大蛇皮袋。
兩人在這忙了一整天。
夏天天黑的晚。
“忙一天了,要不要找個地方喝酒去?完事我送你回家。”陳開問。
岑帆原本想要答應,但一想到上午有人說要來接他的,道:“我在這等等吧。”
陳開知道他說的是刑向寒。
抻抻胳膊說,“那行,我先去樓上靠一會,你走了把門随手帶上,不用鎖了。”
“好。”岑帆應了聲。
幫他一塊兒搬了張折疊床出來,又把自己帶過來的一個大書包給人當枕頭睡。
屋子裡今天還沒有裝燈,網線也還沒來得及通。
郊區室内信号不好,岑帆幹脆拿着手機和充電寶坐到房子外面。
撐着下巴,把手機裡的手電筒開開。
亮亮的。
這樣刑向寒隻要一來就能看見他。
中午岑帆給對方發了消息,說是大概下午六點多能結束,一個小時之後收到了刑向寒的一個“好”。
剛才他又發,問對方到哪裡了,但一直沒收到回複。
岑帆平常很少跟刑向寒打電話,因為就算打了對方能接到的概率也很小。
一天的體力活太耗神,岑帆等得睡着了,身體歪到旁邊的木杈上。
後來是被身上的癢意折騰醒。
蚊子把他脖子上咬的全是小紅戳。
岑帆伸手撓了幾下,才發現手機放到褲子兜裡,内置手電筒的燈還亮着在。
他把手機拿出來,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十分鐘前收到條消息:
[刑:學校有事。]
還沒等岑帆反應。
叮咚——
很快又多了一條。
[刑:自己打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