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煊瞥見他微微下垂的眼角,月亮的光照在上面,把原本瘦削的病容暈出一點點亮。
“那先加微信,費用我算清楚了跟你說。”他道。
這樣做也是合理。
隻是岑帆現在手機壞了沒法加,便說:“那你記一下我号碼,等我手機修好了......”
“我知道你手機号啊。”齊銘煊挺自然地一接,“之前不是給你打過電話麼。”
岑帆微愣:“哦......這樣啊,行吧。”
“那我先走了。”
看着人上車。
等對方離開後,齊銘煊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為什麼要出學校。
腦仁一抽。
他自诩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也是沒想到為了這個,居然連等了兩年的摩托車賽都沒去看。
汽車停在小區門口。
岑帆從上邊下來。
他現在燒還沒完全退,走起路來想快也快不了,但還是跑兩步歇一腳,始終沒停多久。
剛到樓棟底下就有人從上面下來。
對方家居服還沒來得及換,衣領子翻到旁邊,底下穿着拖鞋,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看到樓底站着的人愣了一下。
岑帆也看到他。
剛才在地鐵上那種無助的感覺迅速回籠。
往前走幾步,不到半米的距離,輕輕向前一撲。
手抓着對方側腰上的衣服不松開。
刑向寒沒像前幾天那樣不理他,伸出手,把人牢牢禁锢在中間:
“去哪兒了?”
森冷的神情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松動,卻又迅速被掩住,轉而被身體底部那層最嚴重的怒意替代。
“我發燒了,剛打針回來,手機也摔壞了。”
岑帆說這些還怕刑向寒不信,把手抻平,讓對方去看上面泛青的針眼,小聲道:“你看看這個。”
刑向寒看着他沒說話,隻在人手背上輕摁了下。
好久沒抱到這個人了。
岑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又酸,又有些想哭。
下意識攥緊他的衣襟,小聲道:“你有事要出去麼?不然你先去忙,我......”
“閉嘴。”話沒說完就又被冷聲打斷。
刑向寒深沉的像是一座死火山,表面看和平常無異,卻随時都會爆發。
起初隻半摟着他。
後來覺得這樣上去太慢,直接扯住岑帆的胳膊,把他整個人半拎起來,拖着往樓上走。
樓道的聲控燈一層層亮起。
岑帆躺到床上時下意識想擡手抓他袖子,臨到半空中又沒抓出去。
刑向寒先給人量了體溫。
因為打了退燒針,36.8。
站在旁邊問他,“想不想喝水?”
岑帆:“不用......”
剛才送他去醫院的人給他倒了幾次熱開水。
想到這兒岑帆忽然才意識到,他好像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屋裡窗戶被關上。
岑帆往被褥裡縮一下,聞到自己身上的木屑味,立馬想起什麼。
趕緊撐着床榻坐起來,去櫃子裡找換洗的衣服。
刑向寒正在外邊給人煮粥。
聽到動靜後折回來,見剛裹在被子裡的人正半蹲在衣櫃旁邊,底下還光着腳,好容易壓下的怒火又湧上來。
眉頭死擰着,語氣算不上好:“你又要做什麼。”
“......我準備去洗個澡。”岑帆回頭道。
刑向寒深吸口氣。
一把扯住他胳膊将人拽回床上,完全忽略了對方手上剛紮過的針眼。
岑帆疼得一皺眉。
“發燒不能洗澡,這點常識都不知道麼?”刑向寒沉聲沖他。
從下午回家等不到人,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全沒了,連組裡晚上的文獻讨論都沒心思,提前叫了結束。
刑向寒需要自己身邊人的絕對服從,對他提出的要求不能有任何反駁。
乖順聽話守規矩,别給他惹麻煩。
這樣的順從才是刑向寒想要的。
而非像現在這樣——
和以前相比,現在的岑帆變得太獨立了,總是在他的掌控之外。
要不是僅存的那點理智,刑向寒都快忘了自己上次情緒不受控制是什麼時候。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從二十年前就不喜歡。
而讓他變成這樣的人就在眼前。
岑帆沒想到對方會生這麼大氣,趕緊道歉:“對不起......”
刑向寒看着他沒說話。
岑帆又稍微坐起來點,扯住刑向寒底下垂着的手:“對不起,我本來也沒想麻煩你。”
在他這兒就是自己晚回來又找不到人,給添麻煩了對方才這麼激動。
刑向寒先是沒回應。
後來看着自己被扯住的手,淡聲道:“現在說這個有意思麼。”
“自從我們認識以後,你給我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岑帆一怔。
一個猜想浮現在腦海中。
慢慢松開手,用極低的聲音道:“你是說,我當年追你......還是說現在住在一起,讓你覺得我是個麻煩。”
窗外有東西打在窗台上,淅瀝瀝的。
似是下雨了。
刑向寒冷笑一聲,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