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見他如此胡扯,竟對他無言以對。可貌似他又說的頭頭是道,也無法反駁。
天上幾排整齊的白鹭,一派和諧景象。日頭打在房梁上,底下街頭的石闆零零散散,行人不算多,可稀奇的東西擺得到處都是,琳琅滿目,格外奪人眼球。
情正沉着臉,加快腳步,越過一個又一個大街小巷,可身後的木棍聲依然清晰明亮,來來往往的人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盯着這眉清目秀的和尚和緊緊跟在他身後蓬頭垢面的小姑娘。
不知道過了多久,情正終于忍無可忍,轉身怒道:“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女施稍稍愣了愣,正色老老實實的應道:“我答應小師傅讓你早些回去的。”
情正看她怯生生的模樣,也發不起火,便無奈的扶着額頭,歎幾聲氣,走幾步,她就跟幾步。他拿她沒法子,隻好折回來,捏住她的胳膊,一本正經道:“我跟你說啊,你知道清蟬為什麼想找我回去嗎?”
女施想了一想,搖搖頭。
情正就道:“他想抓我回去和他一起入定。”
“入定?何為入定?”女施抓抓頭。
情正就道:“就是坐在榻上冥想,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點兒都沒意思。”
對于情正想方設法的誤導,女施心裡竟也有一絲動搖了,她道:“真的?”
情正一臉認真:“當然是真的,你想啊,讓你閉着眼睛在榻上坐一下午,連尿都不能撒,你能不憋屈?而且現在我肚子又餓,你現在讓我現在回去,跟讓我去送死有什麼區别?”
女施皺着眉,猶猶豫豫道:“可是小師傅……”
“哎呀,沒什麼可是的!”情正一聽,便立馬打斷她,随即拿出錢袋,讨好道,“你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情正這番油嘴滑舌,說得女施似乎也有些餓了,她四下望了望,忽然看見不遠處的那家“上官包”,那飄香的包子味兒,迫使她咽了幾下口水,好一會兒,她才敢指給情正看,道:“上,上官包好吃,雖然我隻吃過一次。”
情正回頭一望,大牛正在門口對他無比和藹的微笑。
情正卻覺得那樣的笑容不懷好意,便面色一沉,回頭道:“包子有什麼好吃的?”說完,就看看身旁一個買疼葫蘆的人,他一見那糖葫蘆,就兩眼放光,二話不說就拿出一個銅闆,要了兩串糖葫蘆,一串給了女施,“嘿嘿”笑道:“這個才好吃呢!”
糖葫蘆裡裹着山楂,所以情正喜歡得不得了。
可女施想吃的隻是包子,所以她将那糖葫蘆拿在手裡,也無從下口。
女施失落的噘着嘴,方才明明說好她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呢?
情正一口氣就吃了好幾個,轉頭就見她凄凄楚楚的模樣,不解的問道:“怎麼?不喜歡?”
女施不好意思說不喜歡,隻是垂着頭,喃喃道:“吃多了會餓的。”
哦,情正忘了,女施還是的怕餓肚子的小叫花子。
于是,他溫暖的手便貼上女施的頭,輕輕的揉。嘴裡卻一如既往的清傲,道:“怕什麼,有我在,你每天都不會餓肚子。”
可此時的清傲,卻讓女施心有所觸,她緊緊握着糖葫蘆,感激的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始終記得,受人恩惠要心存感激,更要銘記在心。
女施臉還未紅,情正卻先紅了,好在女施隻是直勾勾的望着那蒸籠裡的包子,并未看見情正已然燙得麻木的臉。
不過她這樣喜歡包子,倒讓情正想起一個人。
他妹妹下筱,也無比喜歡吃包子,喜歡吃肉包子,卻不長肉,光是想想,就能讓情正忍不住發笑,若是下筱還在,應該也如女施這般大吧……
想到這,情正輕輕冷笑。
他無比明白,往事,隻能像喝烈酒一樣,隻能微微品一品,否則就全變了味兒。
于是,他掩飾住自己的臉,拉住女施的手,走進上官包的鋪中,叫了兩個包子,找了一個上好的位置坐下。
女施将手裡的木棍放在一邊,感到好奇,就問:“你不是不喜歡吃包子嗎?”
原本他想說:“我是不喜歡,可是你喜歡。”
可他還是覺得不妥,便口是心非道:“外面太熱了,裡面涼快點兒,順便了了你一個心願。”說着,還刻意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臉。
包子端上來,女施也顧不上那麼多,抓起一個就狼吞虎咽起來,吃得樂滋滋的。
情正将未吃完的糖葫蘆放在碟子裡,撐着臉,專心看着她吃,看她吃得滿嘴是陷兒又傻又可愛的模樣,自己便情不自禁的上揚嘴角,就好像自己吃到了可口的山楂一樣。
恍惚中,聽見他道:“若是你喜歡,我以後天天帶你來吃,可好?”
話從口出,卻未盡思考。
剛一說完,他便猛的一怔。
該死,怎麼又說了奇怪的話?
女施也微微一愣,她看着情正充滿阙氣又精緻的眉目,眼睛彎起來,燦爛的笑了。嘴中含糊,應道:“好啊!”
碟中糖葫蘆上的黃糖化開一點,在盤中,在暖洋洋的日頭下,透明又晶瑩。
也許說,清蟬是女施生命中的光,那情正,一定是那個閃耀着的發着光芒的太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