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對視之後,撒琉喀聽見人魚終于出聲。
司霖羞赫地望着他,說:“烤野豬好香......”
“明天能不能,再捉一頭?”
撒琉喀:“......”
人的期待值一旦被過分拔高,在巨大落差感的驅使下極容易失去理智。
撒琉喀身為叢林之主,目光在一瞬間暴露出森寒到能夠摧毀切的恐怖。
他斂着眼思考讓野豬這個物種在叢林中滅種的可能,手指順勢攀上人魚纖巧的脖頸,然後一言不發,狠狠将其握住。
少年任由指腹下傳來跳動的溫熱脈搏,耳邊是人魚的驚呼,他卻将手指的力度加重、按.壓.摩.挲,顯然是還沒盡興。
撒琉喀氣場全開:“給你個機會,重說一次。”
命門被人掐住,人魚渾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極其招人的脆弱感,夾雜着冷意的視線拂過臉,他嗫喏地噙着淚,睫毛上幾滴顫巍巍的水珠搖搖欲墜,這個畫面落在施暴者眼中再度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司霖滿眼委屈,喊出了聲:“撒琉喀,我疼。”
目光相接,少年手上一僵,仿佛聽見了血液瞬間沖刷過心室的響動,狂嚣而決絕......
*
時間流淌。
自從狼崽事件之後,司霖莫名其妙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日子。
除了拖着大尾巴不能上岸太久,以及每天都需要到河水中泡一會之外,現在的生活幾乎到了衣食無憂的程度。
他那個表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轉了性,或者說捅了野豬窩,每天一睜眼洞口毫無例外地——都會放上一頭新鮮捕殺的野豬。
如果撒琉喀這張行走的飯票收起時不時審視的目光,司霖的狀态還能更加放松。
雨季之後,河水猛漲,波光粼粼。
人魚惬意地眯着眼睛,他的尾巴浸沒在水裡,上身枕在河岸豐沛的草甸上,手邊是擺脫撒琉喀去到密林深處采的野果。
此情此景,說是魚生巅峰也不為過。
唯一的代價是,他需要偶爾防備少年冷不丁的突襲。
就像此刻一樣。
司霖手裡的漿果還沒有落進嘴裡,一晃神兒,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擦過指尖,電光火石間,人魚眼睜睜看着圓滾滾的果子滑落到少年的口中。
被搶得多了,司霖也就麻木了。
他甚至懶得回頭去瞪對方:他雖然不明白蛇類為什麼會對漿果感興趣,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連吃帶拿的,感激都來不及。
下一刻,又覺肩頭一重——
撒琉喀那張表情恹恹的臉落在人魚的頸旁。
冰涼的吐息掃得他有些發癢。
盛夏悶熱,司霖習以為常地挪動身體打算給少年騰個位置,結果直接響起一陣水聲。
撒琉喀維持将下巴抵在他肩頭的姿勢,沒讓他動,自己順勢将蛇尾泡進了水裡。
這樣親昵的姿勢前所未有,司霖心口短暫地卡頓了一下。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被這個表弟稀裡糊塗地攬進了懷裡,從前也沒有想過能夠和叢林之主兄友弟恭到這種程度,隻是覺得尾鳍被蛇尾劃過的一瞬間,連帶着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跟着......顫抖起來。
司霖兩隻耳朵嗡地響了,喘着大氣閃躲起來。
下場卻是整個人被對方按住肩,沉聲警告:“安分點。”
司霖:“......”
這段時間撒琉喀的乖順果然是種錯覺。
他總算察覺出一點異樣,自以為巧妙地指着不遠處的水鳥轉移話題:“撒琉喀,這片雨林裡真的除了我們,沒有其他會說話的動物嗎?”
其實話裡話外,司霖更想問的是,眼下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人類的存在,到底是否和自己之前的世界處于同一個時空。
身後的少年保持沉默,他的眼神看似冷靜深沉,實則透出一種晦澀的不滿。
他的視線像繩索一樣纏繞着人魚的尾巴,用尾巴付諸實踐——勾着玩。
很快,撒琉喀暗色眸光裡掠過一線貪婪。
之前怎麼沒有發現,人魚的尾巴随情緒緊繃或蜷縮的時候,銀色的鱗片會析出淡淡的粉色。
......看得他心癢。
......也看得他心煩。
就在此時,河面上的水勢越發湍急。
“撒琉喀!”司霖在被勒緊的前一秒,破天荒地掙脫撒琉喀的掌控,猛地遊向河流中心模糊的黑影:“你快看,這是什麼?!!”
少年黑着臉擡頭,用眼神兇狠地逼近。
下一瞬,隻見人魚猛紮進水中,再露出頭的時候,肩上扛着黑乎乎的一團。
等看清人魚的咧到耳根的傻笑,以及那團浮物底為何時,撒琉喀的眼神驟然染上一層寒霜。
他的蛇尾倏地收緊,骨節處發出森森的“咔嚓”響。
——視線鎖定之處,人魚單薄的肩膀之上。
緊靠着的,是一張和二人無異的,雙眼緊閉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