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耍過太多遍的花招,撒過許多次的謊已經不足以讓陳感知信服。
他每次傻裡傻氣又将信将疑地把“狼來了”聽進去,最後收獲一頓陳一聞切實地嘲笑。
這一回,狼來了的魔法失效了。
陳感知說:“你别玩了。”
陳一聞說:“沒玩啊,我和你說真的。”
“出來幫我拍視頻,就能見到傅老師,啊不,集思,跑在我身後呢。”
“她不會去跑馬拉松的。”
“人家會不會又不跟你彙報,”她帶着耳機,放緩速度,邊跑邊說,還一邊回頭,“我看她旁邊還有人一起,是她媽媽嗎?不認識,你出來看看啊!”
“她媽媽?”
“啊,中年女性,溫溫柔柔的,看起來身體很好的樣子。喊集思跑快點呢!”
她故意加重“集思”兩個字的音。
耳機裡再沒有陳感知回話,他大概是準備出門了,陳一聞毫不掩飾地“啧啧”兩聲,“路口啊,你家路口。我要跑到了,速度!”
陳感知挂電話出門,等電梯時着急地狂按下行鍵。猛然低頭發現自己鞋沒換,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去換鞋。
轉彎路口,陳一聞已經見到不情不願舉着手機幫她錄視頻的陳感知了,于是表情管理上線,瞬間化身享受運動的都市女精英。
鏡頭一過,換了副表情,放慢速度小跑在等後面的一對母女。
她演技很好,裝得像查看賽況不經意回頭才發現她們的一樣。“傅老師,好巧呀!”
人群裡有人叫傅集思的名字,母女倆都條件反射地看過去。
傅集思撐住腰,腳步沉重,見是陳一聞,腦袋裡第一反應是這是學校的重要金主,态度要好,大腿抱牢。
于是揮揮手,“陳……”
她快累死了,跑步吃風,還要講話,還要配合關赫麗互動,這場比賽到底能不能禁言?!
上氣不接下氣時,關赫麗和她說:“吸氣,再呼氣,慢慢來。”
慢慢來。她不行了!
陳一聞倒轉身子慢跑,想等她把話說完。
關赫麗看來看去,替傅集思先說了聲抱歉,“熟人嗎?你好,集思她體力不太行。”
“體力不行得多鍛煉呀。”陳一聞說,“你是傅老師媽媽?”
“是的。您是?”
“我?”陳一聞倒退慢跑,看上去很輕松,連對話都毫不吃力,“我應該算朋友嗎?我也不知道,傅老師還記得我吧?”
“記得。我…記得!”要說出後面答案時,她腦子裡閃過兩個選項。
A.姐姐
B.陳一聞
緊急情況下,隻知道喊金主全名是不對的,于是脫口:“姐姐!”
關赫麗愣住。
陳一聞哈哈大笑,腳下不慎有石子,絆了一跤跌坐在地。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不遠處陳感知一臉無言地看她在耍什麼花招,她索性真的耍了個花招。
“哎呀!”她順勢往後一躺,手臂撐在身體後面,腿擺開,好像扭到了一樣。
餘光裡,陳感知向工作人員做了幾句說明,準備跨過警戒線進來。
傅集思差點踩到她,急刹車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姐——”
清醒之後,疊詞就變得難以啟齒。
她立馬叫媽:“媽!姐…姐她——”
持續運動的身體驟然停下,體溫攀升,心跳也如鼓敲在耳邊。雙腿顫抖,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
傅集思想彎腰扶陳一聞,但實在沒力氣,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
“媽!”她擡眼去找媽。
“媽在呢。”
關赫麗一手拉一個,這些瘦到不能再瘦的女孩卻怎麼都拽不起來。
“阿姨阿姨,”陳一聞拍拍她手背,“我腳扭了,跑不了了,集思得留在這裡陪我。阿姨,别忙活了,你先跑吧。”
“我去找志願者,”關赫麗擦了把頭上的汗,堅持拉她,“先讓跟跑醫生看看,實在不行得去醫院。”
“集思去找志願者!”陳一聞用手肘碰了碰累到完全說不出來話的傅集思,“反正她也跑不動了,就留在這陪我吧。阿姨你快跑吧,我留集思陪我。”
關赫麗猶猶豫豫,傅集思仰躺地面,昂起脖頸對她媽說:“媽媽,完成比賽。”
她是了解她媽的。一個不把事情做好不罷休,開始和結束都得圓滿的人。站起來的中年女性重新伸了伸腰和胳膊,沒辦法地對地上兩個女孩說:“不舒服立馬去醫院,有事随時叫停我,知道了嗎?”
“知道了。”傅集思掙紮着比ok。
陳一聞得了便宜似的沖關赫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