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赫麗調休,連帶周末,一共有四天假期。
從S市回H市,高鐵隻用一小時。
傅集思是在她下了高鐵快到家的時候才收到電話的,多年沒回H市,僅有的一把鑰匙給了年初落實工作回來的傅集思。關赫麗下車等在家門口,見黑燈瞎火,給傅集思打了個電話。
星期五下班,她還在公交車上,廣播播報上一站站名,關赫麗幹脆返回路口,在站台等傅集思,實踐年輕人總愛搞的surprise。
見到陳感知并沒有那麼意外,走了段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這男孩和以前沒什麼差别,長了張好看的臉,懂禮貌知禮數,話裡還是時時護着自己的女兒。
誰家能養出這樣的兒子,是福分。
但關赫麗看在眼裡,還是和多年前一樣,真不喜歡他。
傅集思在幫關赫麗收拾床褥,被子套進被單四角一抖,輕松鋪完了床。
關赫麗靠在門口看她,說她獨立了很多。
她還像個小孩,聽到一點誇獎就會紅起耳朵。
“集思。”
“嗯?”傅集思隻套了一個枕頭,放在大床中間,鋪好的被子折了一個角,“怎麼了?”
“明天全城馬拉松,媽媽報名了。”
她訝異看了眼時間,重複道:“明天?”
“對,工作壓抑這麼久,是需要勞逸結合運動一下出出汗。多參加這些活動對身體也有好處。”
“那要早點休息啦。”
“媽媽幫你也報名了。”
傅集思一頓,掖床單的動作都變得不自然,隻一秒,她直起身拍拍手,“什麼呀,我哪裡跑得動。”
“試試看,你做後勤工作肯定辛苦,需要動一動。”
“可是我——”
“去吧,”關赫麗拉住她的手,笑容和煦,眼神裡溫柔到摻不進任何雜質,“就當陪媽媽一起。”
她看着這樣的眼神,淪陷進溫柔裡,差一點就溺身了。回過神來,給了媽媽一個大大擁抱,“好啦,知道啦,我去。那今晚早點休息吧。”
出房間帶上門,嘴角複刻的笑容也沒有下來,腦神經卻像被情緒的蛀蟲侵占,于是拍了拍臉,傅集思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手臂彎曲在身側擺動兩下,奔回了房間。
隔天早晨蒙蒙亮的時候,傅集思隐隐約約聽見門外已經有了動靜。
她是年輕人,還是貫徹鬧鐘不叫就不起床的思想。賴床到七點鐘,門口終于響起了敲門聲。
有家長在家,三餐自然不需要擔心。
母女倆吃完早餐在家熱身,傅集思幫媽媽壓腿,關赫麗幫女兒拉筋。
馬拉松起跑點離家不遠,他們幹脆掃了輛共享單車騎了過去。
秋天早晨,還沒被喚醒的城市,一切都藏在灰色調裡,隻有路邊準備就緒的參賽選手穿着熒光亮色的運動服。
關赫麗是近兩年開始參與這些活動的。到了某個年紀,不做些什麼解悶就覺得是在浪費人生。她規劃的細緻的時間表裡,不允許出現毫無意義的空白期。做飯已經不能夠滿足她的個人時間了,她開始把想法投射到對身體有益處的行為上。
馬拉松是個很好的選擇。既能領略城市風光,又能強身健體。
九點開跑,關赫麗領跑在傅集思之前。
二十多歲的年輕相較于注重養生的中年人,表現出老胳膊老腿的症狀,沒跑幾步就氣喘籲籲。關赫麗放慢速度等她,她上氣不接下氣,揮着手讓她媽别等她。
“媽……你……先跑吧!别管我!”
“集思,腿邁開來,用鼻子呼吸。”
傅集思眼睛一閉,痛苦地照做,仿佛夢回初高中時的每一次體測。
風聲掠過耳畔,額頭出了汗,涼風慢慢變得溫熱,四肢活動開來,逐漸有了自己的節奏。
他們跟着隊伍跑過一條條街道,街邊圍觀不少路人,掏出手機記錄新鮮事。
到補給站時,關赫麗沒要水,徑直跑了過去,傅集思累得要命,但還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
陳感知的生物鐘讓他醒得很早。早起處理工作,必要時得聽陳一聞唠點家長裡短。
這位堂姐大了他三歲,心态卻年輕于他好多。
常常是陳感知熬不住睡了,早上雷打不動的七點鐘醒來就能看到陳一聞幾個小時前發來的牢騷。他問她是沒睡還是醒了,她回個無語的表情說當然是沒睡。
成功人士不需要那麼多睡眠,可這天陳一聞稀奇到一個标點符号都沒發來。
難得清閑,要緊的工作處理完,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陳一聞是這時候打來的。
她那邊吵吵鬧鬧的,陳感知問她在哪,她說:“我在跑馬拉松啊。”
“快到你家的路口了,你能不能出來給我錄個視頻啊?”
“不在家,找别人吧。”他說着就要挂電話。
“诶——”陳一聞連忙叫住他,欲蓋彌彰,“你猜我看到誰了?”
“陳一聞,别玩了。”
她在玩一種狼來了的遊戲,樂此不彼。而話裡的這頭狼就是傅集思,她在故意等陳感知上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