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耐着性子回複,“我不是貓。”
失血過多讓他暴躁了起來。
“聽着,小姑娘。你要是丢了貓,你就應該去張貼尋貓啟事,”他的聲音帶着隐約的嘲笑意味,“而不是在這裡看着一個不法分子包紮。”
“那對你來說很危險。”
艾妮覺得撲通撲通跳的心髒好安穩、好安心。被粗魯的語氣對待也不讨厭,“找不回來了……”
“媽媽把它丢掉了。”
除了貓咪之外,還有很多的東西。
就像是吉迪恩說的,這可能是她的童年創傷,但其實她每天都活在惴惴不安中,每天都想死,今天和明天都沒有區别。
傑森突然沉默下來,艾妮看見他包紮的速度稍微慢了一點,“是嗎。”
他說,“那養隻新的,别讓媽媽傷心。”
艾妮的眼睛看着紅頭罩,“……”
沒有了。
不會有第二隻和那隻貓咪一模一樣的貓咪了。
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不會剩下。
貓咪和人的骨灰會一起被栽進土裡,來年開出美麗的花。
“……我對貓咪不好,我不可以養貓。”艾妮低低地說,“我對不起小貓。”
很對不起。
對不起死去的貓咪,也對不起領養之後的貓咪。
被抓傷、吵架、傷心,最後被媽媽放走的那隻貓咪。
艾妮突然靠近了傑森。
稍微有點燙的體溫。
傑森覺得是自己失血過多,體表産生的溫度差。
比起自己,這個黑發的女性更像是一隻貓咪,像在夜晚也眼睛閃閃發光的一隻貓。
艾妮靠過去,感覺紅頭罩的體溫有點低,她的舌尖滾動了好幾圈,“你會打我嗎?”
傑森:……
“我沒有那麼沒品。”
安心,不安,難過,傷心。
艾妮就這樣靠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抱住了他。
真的像是在抱一隻大型的貓咪。
傑森的手停了下來,他皺起眉頭,感覺有新的東西濡濕了衣服。
呼吸,心跳,溫度,柔軟的。
軟乎乎的、或者是燙的東西……
喜歡的東西,還有讨厭的東西。
雖然是人的呼吸,但帶着血腥味。雖然是不好的話,但是是在勸告自己。
不是淬毒的蜂蜜,所以令人安心。
艾妮的呼吸逐漸均勻。
傑森看了艾妮一眼。
他拖着這個大型累贅,從醫藥箱裡面拿出一粒止痛藥,在艾妮呼吸均勻、睡過去的時候吃了一顆。
艾妮壓在他的懷裡,壓到了傷口。
傑森以一種麻了的表情推開了艾妮,手摸到她的頭發。
軟乎乎的黑發手感很好。
像是黑色的絲絨貓咪。
淚水與幹掉的血迹混合在了一起,艾妮的手臂緩緩垂下,像是毫無安全感的小動物似的,蜷縮成了一團。
傑森終于擺脫了這個累贅,把艾妮搬回了她的房間——說真的,他對進去女孩的房間一點興趣都沒有。
艾妮雙手雙腳都蜷縮起來,像是在母親的子宮裡一樣,是個安全感極低的姿勢。
傑森關了門,考慮從這裡出去的方法。
他感覺到通訊被幹擾了。
于是他看了看艾妮,看見一個紅色的小圓點黏在她的衣服上,他把定位器拿了下來。
不知道是哪個小崽子的把戲,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他會循着定位器找到那個該死的家夥狠狠揍他一頓。
執法者的巡邏是有規律的,傑森看艾妮越看越覺得……她似乎和他見過的某個畫像很是相似。
像是某個宗教崇拜的首領。
他認出了這個女孩是艾妮·基恩,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有着歐亞混血面容的女性。
不好的回憶。
那個宗教團夥裡面的人全部都是瘋子,傑森擰起眉頭。
很普通的住房,門口有鐵絲防護網。
……
他想起在之前見到過的,帶着小鎖的門。
*
撬鎖對傑森來說并不難。
昏暗的畫室内不見光,傑森打開了房間的燈。
一大堆畫架堆成了金字塔。
傑森看見艾妮·基恩的畫作。
無數彩色的、黑色的點連成了軟乎乎的臍帶,一個嬰兒蜷縮在正中心。
密密麻麻的色彩最終聯系在了一起,碩大的畫作堆積成一個巨大的子宮,被羊水所圍繞、蜷縮在最裡面的胎兒蜷縮睡覺的姿勢與艾妮·基恩睡覺的姿勢如出一轍。
這是一副會令人感覺到不安、甚至是惡心的畫作。
雜亂的絲線最後都成了胎兒輸送養分的臍帶,他看見房間角落有一個小玻璃瓶子。
強烈的頭皮發麻。
一股寒冷的感覺串上傑森·陶德的脊背,他稍微一動,腳下踩着的畫架與紙張就開始發出悲鳴。
他看見柔軟的、蜷縮起來的一隻小貓咪躺在玻璃瓶裡面。
就像是動物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