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子态度客氣,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同時,也有仆人過來安置另外三人去别桌入座。
姜蟬衣與書生和少年俠客各對視一眼,心裡飛快的盤算着。
木桌怎麼也得十文吧,瓷盤三個至少得二十文,大瓷碗十文,小瓷碗四個最少也要三十文……
分下來,她得賠二十三文!
完蛋了!
書生無聲的背起箧笥,少年俠客拿起佩劍,貧窮大師姐低着頭,在一衆賓客異樣的目光下,随劉公子走了出去。
劉公子是個很有風度的郎君,并沒有對他們言行責怪,但他也是個生意人。
“木桌二十文,三個瓷盤九十文,一個大瓷碗四十文,四個小瓷碗八十文,一共二百三十文。”
劉公子笑意不達眼底:“諸位,誰賠?”
三個耷拉着腦袋的人頓時被吓的來了精神,紛紛震驚的擡起頭,姜蟬衣最先開口:“那木桌年歲已久,瓷碗我之前問過價,十文一個。”
俊逸書生和少年俠客忙不疊點頭。
“木桌雖陳舊,但借的是鄰居的,需要重做一張木桌賠償。”劉公子轉頭和聲細語吩咐下人:“去将摔碎的瓷片取來,再将采購的賬本拿來。”
姜蟬衣抿着唇望了眼書生和俠客,心裡隐隐生出一股不安的預感來。
果然,一刻鐘後。
“姑娘今日應該是在鎮上問的價,集市上的瓷碗确實十文一個,但姑娘仔細看看,可是同一種?”
劉公子将碎片遞給姜蟬衣,又接過下人遞來的賬本給書生和俠客過目:“今日宴席所用瓷具喚作高山流水,出自平江城玉氏瓷器,感謝各位莅臨犬子滿月酒,運費就不同各位算了。”
“一共二百三十文,三位若分開賠付,便算一人七十六文。”
姜蟬衣仔細比對了,手中瓷片确實與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不一樣;書生和俠客看了賬本,又瞥了眼瓷片上的紋路,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劉公子也不催促,靜靜地等着。
良久後,姜蟬衣擡頭與他商量:“能不能打欠條?”
書生和俠客也期待的望着劉公子。
隻見劉公子溫和一笑:“不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
可能送得出半斤粗面,八兩糙米,一兩茶葉的人,怎麼可能賠得出二百三十文!
一時間,場面尴尬而寂靜。
這時,劉公子突然出聲:“姑娘這把劍……”
“不行!”
姜蟬衣忙将劍藏到身後,認真道:“這把劍是我師父送我的,劍在人在!”
劉公子又是一笑,道:“我是說,姑娘若身上沒有帶夠錢,可将這把劍上的寶石做抵押。”
姜蟬衣低頭看向劍上的寶石,眉頭微蹙:“師父說過,這枚寶石不能丢。”
“姑娘之後可拿錢來贖。”劉公子。
姜蟬衣沉默了。
眼下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得先脫身去湊錢要緊。
“公子腰間的玉佩……”
劉公子給她時間考慮,将視線落在少年俠客身上,少年俠客一把捂住玉佩,擡頭對上劉公子冷淡的眼神,他咽下了拒絕的話,艱難問:“也是抵押,可以贖?”
他的這枚玉佩可丢不得。
“自然。”
劉公子又看向書生,但書生身上沒有任何配飾,隻有背上一個箧笥。
書生倒也不必劉公子開口,主動将箧笥放下來,在裡頭挑挑揀揀。
箧笥裡是書和一些日常物品,沒有寶石,也沒有玉佩,能做抵押的隻有書。
最終,書生一臉肉痛的拿出一本書,小心翼翼遞給劉公子:“這是孤本,你要收好,不能弄髒了弄壞了,我一定會來贖。”
這本書或許不值七十六文,但對于讀書人而言卻是極其重要的。
劉公子伸手接了書,讓人立了字據。
“嗞!”
姜蟬衣摳下了寶石。
“你一定要收好。”
少年俠客咬咬牙,取下腰間玉佩:“絕不能弄丢!”
劉公子淡笑着接過抵押物,立好字據,吩咐道:“來人,将幾位請出去。”
一個箧笥率先被扔出劉家。
兩把劍和一個包袱也随後落在了地上。
“滾!”
“穿的人模狗樣,卻是來蹭吃蹭喝的,還敢攪了主人的滿月宴!”
“诶诶我的劍,你别我推我自己出去!”
“我箧笥别摔壞了。”
顧及姜蟬衣是姑娘家,劉家的人沒有對她動手,隻将書生和少年俠客毫不客氣的推搡了出去。
姜蟬衣不在意那些數落和諷刺,快步上前撿起劍,心疼的拿衣袖擦了擦,才又撿起包袱熟練的抖了抖上面的灰塵。
沒了寶石的劍就像是失去了光鮮亮麗的衣裳,變得灰撲撲的,那個凹陷下去的窟窿看着還有幾分委屈。
“不是都抵押了麼,怎麼還扔人東西啊。”書生撿起箧笥,不滿的控訴:“我又不是不賠償!”
“我的劍很貴的,你們給我摔壞了賠得起麼!”少年俠客扯着嗓子喊。
“砰!”
大門在幾人面前無情的關上。
阻斷了書生和少年俠客的質問。
周遭頓時安靜下來,被趕出來的三人立在門外面面相觑。
也不知是誰先開口……
“非要搶那一塊肉,現在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沒搶嗎?你碗裡都裝不下了,還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搶肉就搶肉,你們掀桌子作甚!”
“你沒掀嗎?瞧着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勁也忒大了,說不準那桌子就是被你劈碎的!”
“我是讀書人,怎會做那有辱斯文之事!”
姜蟬衣和少年俠客上下掃他一眼,幾乎同時質問:
“蹭吃蹭喝怎麼不說有辱斯文!”
“跟我們搶肉怎麼不說有辱斯文?”
書生正要反擊,突聽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
“諸位,可否借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