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沒在玉京見過,更放心了。
但畢竟有‘金’魚金穗,身份必然也非同尋常,不可怠慢,但又不能損了自身威嚴,便擺出一副慈和的面容,溫和問道:
“聽說二位送來了嫌犯?”
青年和堂中所有官差都忍不住抖了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時,背對着他們的郎君轉過身來,恰逢太陽穿過屋頂落在他的身後,宛若灑下一輪光圈。
那張如精雕細琢的臉愈感驚為天人。
姜蟬衣的視線一時挪不開了。
師父說山下的郎君會騙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再三叮囑她絕不能被他們的花言巧語所蒙騙,可是師父沒說。
郎君這樣好看。
他要是對她花言巧語騙一騙,一騙一個準!
然而這張美如天神的臉卻讓知州的笑容僵在了唇邊,不止笑容,他整個身軀都好像在一瞬間僵硬了。
頭腦一陣轟鳴,人往後倒去。
青年一個箭步上前将知州扶住:“大人!”
知州沒有昏過去,隻是腿吓軟了。
菩薩沒有顯靈,還給他糊了層厄運。
這确實不是小公子,他是太子殿下!
天要亡我!
“大人可無礙?”
熟悉的溫潤的聲音好像帶着幾分空靈:“在下今日路過粟山,抓獲一處黑店,逼問之下得知他們拐賣人口三十二人,特意将嫌犯給大人送來。”
大人,在下……
知州腦中似乎炸起一道閃電,将人炸的稍微清明了些,緊着最後那口心氣慢慢站起來,穩住腳步。
太子殿下每年都要微服私訪,眼下是在提醒他不能叫破身份。
前年進京述職,他還在太子跟前說粟江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如今卻被揪出如此大案,已是烏紗難保,再不敢戳破殿下身份,惹怒殿下。
知州大人吞咽了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勉力控制好音調:“好,好好。”
“多謝……公子。”
“……我近日身體不适,方才見了太陽有些犯暈,沒,沒吓着公子吧。”
燕鶴輕笑:“大人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是是是,公子說的對。”
知州努力撐着想要下跪的膝蓋,和和氣氣道:“公子請入座。”
燕鶴卻道:“不必了。”
“嫌犯已送到,接下來的事便交給大人,三日後我再來粟江。”
知州聽明白了。
這是要他盡快查清此案,但凡出半點纰漏,他官途也就到頭了。
“是……”
知州咬着牙,硬生生控制住要彎下的腰,笑着:“此案關系重大,我定會查的清清楚楚,給……受害人一個交代。”
燕鶴嗯了聲,又看向昏死過去的人,道:“勞煩大人将他們喚醒,我有事詢問。”
知州連忙應下,推了推身邊的青年:“快去。”
青年看了眼燕鶴,拿起旁邊清掃用的水桶,毫不留情的對着兩捆人狠狠潑去。
當即便有人轉醒,開始痛苦的哀嚎。
燕鶴從懷裡拿出畫像對着幾人展開,問:“可認識這位姑娘?”
隔得遠,剛剛醒來的幾人眼睛裡又有誰,壓根兒看不清。
青年瞥了眼燕鶴跟前的水漬,上前幾步:公子,我來問?”
燕鶴嗯了聲,将畫像卷好遞給青年。
青年便明白畫上的人不是他能看的,接過後走到幾人跟前蹲下,尋了個其他人瞧不見的角度展開畫像,冷聲問:“誰見過這位姑娘?”
幾個人已經被姜蟬衣打的服服帖帖,聽見問話努力辨認着,很快就有人道:“我見過。”
青年立刻便收好畫像起身。
燕鶴:“何時何地,什麼樣的情形下見過?”
說見過的人正是給姜蟬衣倒茶的那個小二,他忍着痛道:“昨天夜裡,亥時末,我剛收完茶攤,就見一輛馬車駛過,馬車很簡陋,窗戶上隻挂着層簾子,飛奔時簾子被掀起,因馬車裡點了燭火又離的不遠我就看清了裡頭的人,正是這位姑娘。”
他當時還在惋惜攤子收早了,不然若能得手,肯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姜蟬衣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青年手中的畫像。
昨夜宣姑娘是在戌時四刻至亥時三刻失蹤的,極有可能在亥時末出現在茶攤。
但,有這麼巧合嗎?
姜蟬衣心中生了疑,自然要弄清楚,遂上前幾步:“我看看畫像。”
青年此時正要将畫像交還給燕鶴,聞言偏頭看向姜蟬衣。
燕鶴猶豫片刻,輕輕點頭。
青年這才将畫像遞給姜蟬衣。
姜蟬衣沒有全部打開,隻背着人看了眼臉,便确定了。
與他們之前在劉家拿到的畫像一模一樣。
她将畫像卷好遞給燕鶴,面色略有些複雜:“你也在找她?”
也?
燕鶴不動聲色的垂眸,輕輕嗯了聲。
又問小二:“馬車上有幾人?可看清她可受制于人?”
小二回答:“當時天色太黑了,小的隻隐約看見了還有玄色的衣袍,隻能确定至少有兩人,是否受制于人小的便不知道了。”
兩人。
燕鶴姜蟬衣同時沉默了下來。
“公子,大人,我是不是舉證有功,能不能從輕處罰?”
小二戰戰兢兢道。
餘光瞥見姜蟬衣動了,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将頭埋下去。
青年瞧見又看了眼姜蟬衣。
這些人身上的傷是她打的?
知州雖然沒看清畫像,但他聽明白了,太子殿下在找人。
找的是位姑娘。
太子殿下找的姑娘身份必然也不一般,遂忙上前問:“公子可是在尋人,可需要……官府幫忙?”
雖然他覺得太子殿下可能并不需要,畢竟太子殿下即便是微服私訪,身邊也不缺人,但他總不能視而不見。
且萬一要是能幫上忙,那豈不是能戴罪立功?
燕鶴本也是想說不必,但轉念一想,他如今身邊确實沒有可用之人。
小叔叔既然斷了他的行蹤,他的人恐怕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
宣姑娘性命攸關之際,多一個人或許就能多一分力量。
燕鶴擡眸看向青年。
知州大人何等眼力,立刻便将青年往太子跟前一推:“公子,這是我們衙門的錄事參軍,聞達,正好他手上案子了結,有幾日假,不如就讓他跟着公子,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所有官差眼皮子直跳。
聞參軍整日将衙門當家,案子一個接一個,何曾休過一個整假,還幾日?
燕鶴看向聞達,問:“你可願?”
所有官差心道,肯定不願。
聞參軍何等風骨脾性,怎麼可能放着衙門的案子不查,幫他找人。
然卻見他們傲氣淩雲的聞參軍拱手道:“公子找人也是失蹤案,乃我職責所在。”
官差驚的瞠目結舌,知州卻備感慰藉,還好這小子今天沒有跟他犟。
“說的對,你趕緊收拾收拾,跟公子走吧。”
好像生怕太子反悔,隻恨不得立刻将人打包送出去。
聞達幾番欲言又止後,終是什麼也沒說,颔首應下。
燕鶴與姜蟬衣也不再留,同知州告别後離開了衙門。
幾人一出門,官差看向知州額上的汗,問:“大人您很熱嗎?”
知州拿起帕子擦了擦,瞪他一眼,道:“扶我進去。”
希望聞達能夠幫他将功贖罪,穩穩将這尊神送走!
走出衙門,趁着等聞達的間隙,燕鶴問道:“姜姑娘認識宣姑娘?”
姜蟬衣搖頭,想到劉家的囑咐,她試探道:“你是不是也接了劉家的差事?”
燕鶴便明白了。
她找人,是因為接了劉家的差事。
“我雖不是接了劉家的差事,但也在找宣姑娘。”燕鶴不能說貢品丢失,隻道:“我一位叔叔家丢了一位當家的,據查失蹤前與宣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是以便尋宣姑娘問一問可否知道些線索,但今日去劉家後,卻被告知宣姑娘失蹤了。”
姜蟬衣哦了聲。
“那我們現在目标一緻,可以一起找人嗎?”
三個人一路找,總比她一個人來的快。
燕鶴自不拒絕,輕笑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