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拉開一道縫,探出一顆小腦袋,是個八九歲的圓臉小僮。
時姈抿唇笑道:“榮安求見沈公。”
小僮吃了一驚,連忙迎她進去。
主動出擊,破壞原定劇情,才能從中尋得原身結局之外的另一條出路,若沈穆注定會替女主醫治臉上的傷,那就由她來推動這個劇情點。
......
與此同時,浮屠舍後院
時慬倚在青石案邊,酒壇在腳邊散落一地,他探手再取一壇,拍開泥封,仰頭便是一大口,酒水湧出唇邊,汩汩流進衣襟裡。
天光漸暗,霞色如緞,落日金晖似輕巧的蟬翼在碧波繁枝間閃爍,牆角一株桃樹正謝盡花枝,探出青果簇簇。
樹影蓋過青石長案,蓋過案上的幾碟小菜與一盤羊肉饆饠,最後蓋過兩盞盛了醇香酒液的瓷碗。
小菜是午時上的,用過一些,放到現在已經涼透,饆饠卻是完整的,好似有誰愛吃,才舍不得動上一口。
時慬坐在樹影之外,獨自飲酒,已有近一日光景了。
仆使們都被遠遠打發至廊下,李福也守在廊下,目光所及是那株袅娜似女郎的樹影。
雖是夫人在世時親手種下的,但此後禍事頻發,這桃樹于時氏門庭而言,終究是邪性了些,往時除了中秋清明兩日,郎主是萬萬不會留戀樹下,隻如他這般遠遠觀看。
若非擔心小娘子眼下處境,郎主不會打破出行的慣例行程,生生提前一日,單在這桃影下祭奠夫人,到底死人比不過活人......
李福斂下思緒,擡手向樹影遙遙作揖,轉身欲走,生怕驚擾。
一仆使從廊那頭疾步而來,湊在李福耳邊輕說了幾句,李福面色微變,回頭深深看了桃樹下幾眼,一手揮退仆使。
李福走到桃樹下,輕聲喚道:“郎主。”
時慬似未聽見,保持原本的姿勢,手搭在酒壇口上,仰頭閉目,身上酒氣濃烈,也不知喝了多少,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出了何事?”
如非必要,李福不會在這種時候叨擾他。
李福道:“有人看見娘子去見沈公了。”
時慬倏然回神,睜開眼,醉意刹那褪去,“見濟生?何時去的?姈娘能下地了?”
沈穆愛清淨,時慬便親自安排了一處偏僻院落供他暫住,雖為了便于診治,與桐月居相隔不至于橫跨半個府邸,但也有一段距離。
李福道:“就在一刻前,灑掃放蓮池的婢女親眼看見娘子領着碧桐一道進了沈公的院子,怕生事端,便來報了。”
“這丫頭不好好待在房裡養病,出來亂跑什麼,還尋到濟生那處去了,胡鬧!”
連府上婢女見到小娘子出來走動的頭一個反應都是惹事,更不用說自幼撫養她長大的親祖父了,這麼悄悄地去尋沈穆,自不會有什麼好事。
時慬越想越不安,推開酒壇,扶案猛起,險些打了個趔趄。
“郎主當心!”
李福連忙攙扶住,高聲喊藏在廊下暗處的仆使去取解酒藥。
時慬好不容易站穩,袖面一甩,擡腳疾步往正屋去,面上神情越發冷淡,“先去更衣。”
去沈穆院裡找人,他也不敢過于失禮。
......
時姈被引至中堂等候,案上倒了熱茶,禮數周到,隻是主人遲遲未來。
時姈思忖了會兒,沒有坐下,隻是站着等候。
過了許久,才見圓臉小僮與一位白發老翁的身影一道出現。
老翁走得不慢,行動間自有一派氣度,頭上規整裹着内樣巾子,身着靛藍面缺骻杉,腰束革帶,足下套兩齒木履,生得廣額疏眉,目圓頰豐,髭須微白,一副圓潤和藹的相貌,越發襯得神态溫和,不顯鋒銳。
這便是沈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