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婕妤家世不俗,容顔清麗,柔聲細語,是個和善好相與的人,見顧盈盈來請安,很是禮遇。
兩人才談了沒幾句,高婕妤便忽地掩嘴欲嘔,貼身宮女玲珑忙捧來了玉盂,折騰半晌,高婕妤才恢複如常,面容微紅,道:“讓妹妹見笑了。”
顧盈盈見了,關切道:“娘娘不傳太醫來瞧瞧?”
高婕妤道:“不過是涼着了肚子,沒什麼好瞧的。”
顧盈盈心頭生疑,但也不好多問,隻是笑着,之後,高婕妤又幹嘔了幾回。
給高婕妤請完安後,顧盈盈便又去了夏美人處,等了小半個時辰,誰知到最後竟吃了個閉門羹,說是夏美人身子忽有些不爽,請安之事便免了。
一回西殿,昭琳便道:“那夏美人一瞧便是在故意刁難小主,等了那麼久,說不見便不見。”
顧盈盈道:“這宮裡頭,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位分比她低的,自然要把官威擺出來,日後這樣的事,還多得很,平常心處之便是。方才高婕妤也說了,這夏美人算她在宮中僅有的好姐妹,雖然性子有時驕縱了些,但本性不壞。”
昭琳點了點頭,半晌後,又問道:“小主,那位高婕妤一直嘔着,就跟……就跟害喜了一般,莫不是懷了身孕?”
顧盈盈道:“懷了身孕也好,沒懷身孕也罷,都與我們無幹。”
昭琳道:“奴婢記得入宮前,聽那甄女官說過,當今天子都二十有五了,膝下仍無兒無女的,若高婕妤真有了身孕,那恩寵定會是獨一份的,也不知她為何不傳太醫來診脈,說不準當真是喜脈。”
顧盈盈道:“獨一份的恩寵,便也是獨一份的嫉恨,悶聲才能發大财。”
昭琳回過神道:“小主是說,高婕妤是故意藏着有孕的消息。”
顧盈盈淡笑道:“推測罷了,也興許當真如她所言,隻不過是涼着了肚子。”
……
顧盈盈生性謹慎多疑,每至一處新境地,總要在附近走走瞧瞧,将點踩熟了,心頭才安穩。
入宮第一夜,顧盈盈便讓昭琳提來一盞宮燈,欲在周遭閑逛,摸清門路。
西殿離翠微宮的庭院最近,主仆從庭院後門出去,走不了幾步,便到了禦花園西南處。
禦花園的西南處是個僻靜地,少有人來往,此時又是深夜,更難見人影。有一古樸的亭子名喚浮碧亭,亭旁是一碧綠池塘,顧盈盈本欲在亭旁察看一番,豈知剛至亭前,便聽池邊傳來了聲響。
顧盈盈聞聲行去,隻見池邊一名蒙了面的内侍半蹲着,正将一女子的頭往池子按,那女子掙紮不斷,奈何男女力道太過懸殊,再如何掙紮,又怎脫得了内侍的魔爪?
那女子穿着黃杉宮裝,上有杏花暗紋,顧盈盈一眼便認出,今日去高婕妤處請安時,高婕妤穿着的便是這身。
内侍聽見聲響,回頭看來,昭琳大驚,正欲高聲呼救,内侍眼疾手快,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彈指一揮,打在了昭琳的穴上,昭琳再做不得聲,也再動彈不得。
内侍又拾一塊石子,打向顧盈盈,顧盈盈閃身一躲。内侍沒料到這宮妃竟有武藝在身,心想此女更不能留,便将手頭已然停了掙紮的高婕妤扔進了池子裡,飛身過來,一襲鷹爪,直襲顧盈盈面門。
呼救已然來不及,顧盈盈右手一握,打定主意。
她蓮步微移,便反至了内侍的身後,擡手便是一招覆雨翻雲手,落在了内侍的左臂上。尋常人中了此招,胳膊定然不保,那内侍有内力護體,隻是吃痛,回身又是一記狠招,顧盈盈又是一閃,身法奇詭無比,一時間竟讓内侍不知該從何下手。
如此奇詭的身法,内侍忽地想起了什麼,大驚道:“覆雨翻雲手、追月步,難道你是……”
話音未落,一支金钗貫穿了内侍的喉管,蒙面内侍瞪大了眼睛,滿是不信,想他曾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把好手,沒料到竟葬送在了今夜。
眼前的宮妃手持金钗,面色陰沉道:“本想留你一命,奈何你知曉得太多了。”
言罷,顧盈盈拔出了金钗,飛濺的鮮血潑了她一臉,内侍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再無一口餘氣。
臨到死,内侍都想不明白她怎會在這深宮裡現身?
滿面鮮血,一片狼藉。
入宮前,顧盈盈便告誡過自己,深宮之中,不得萬不得已,決不可輕易出手,否則後患無窮,不曾想這才第一日就破了戒。
顧盈盈輕舔了一口嘴角猩紅的血,入嘴的腥味讓她清醒了幾分,便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悠悠的男聲。
“每回見你,你都在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