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任左使竟也有今日。”
顧盈盈聽了此話,站了起來,擡頭看去。
果如她所料,又是那個可惡的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正坐在屋頂上,好似絲毫不覺此地是深宮大院,而是某個鄉下小屋。
他見顧盈盈起來了,道:“你方才不是跪得心甘情願嗎,怎不跪了?”
顧盈盈冷哼:“我何人都跪,偏偏不跪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刺客。”
蒙面男子笑道:“不跪便不跪,又何必發這般大的脾氣?”
他這回為防再中狠招,離顧盈盈遠了許多,顧盈盈看在眼裡,又是一聲冷笑。
“你的命倒是大,竟還未死。”
“任左使那夜的借刀殺人委實厲害,害得我這幾日提心吊膽的,睡着了都怕眼睛一睜便被禁軍給抓了。隻可惜沒有拿到左使的解藥,我死也不瞑目。”
顧盈盈微眯雙目,戒備到了至極,隻因眼前這個談笑風生的男子不僅逃脫了數日來禁軍的追捕,還叫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舊稱。是因其武藝卓絕,還是因其膽大運勢好,亦或是有旁的緣由?
“你究竟是什麼人?”
“故人。”
男子言罷,輕拍了一下屋檐,邀顧盈盈來坐,顧盈盈也不推辭,足尖輕點,飛身而上,落至了男子身旁,坐了下來。
她道:“既是故人,又為何要遮臉變聲?”
男子道:“任左使便不曾想過嗎,這故人興許是仇人。”
話音剛落,顧盈盈便使了一招遮陽避日,襲向男子的喉管處,男子早有防備,揮手一擋,輕輕巧巧地便将此招給化解了。
顧盈盈沒讨到好處,便收了手。
男子問道:“怎不出手了?”
顧盈盈冷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男子道:“能得任左使甘拜下風,小人三生有幸。”
顧盈盈暗罵了一句油嘴滑舌,便道:“你也應當不是我的敵人。”
男子坦誠道:“若我是你的敵人,你早便身首異處了。”
“多謝。”
男子聽後一呆,明知故問道:“謝什麼?”
顧盈盈聲音更小,道:“謝你那日為我通風報信。”
半晌後,她又道:“解藥如今不在我的身上,三日後子時,愛蓮亭,我定将解藥親手奉上。”
男子沒料到顧盈盈今夜這般爽快便同意交出解藥,又是一呆,片刻後,嬉笑道:“美人相邀,就算親手奉上的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饴。”
顧盈盈聽出了男子言語中的調戲之意,面色又冷,道:“若你再這般言行無狀,我便真殺了你。”
說完這話,倒是顧盈盈自己呆了。
曾經,她也愛對一人說這話,誰叫那人油嘴滑舌,嘴巴一日不犯賤便不舒服。到後來,那人改過自新了,不油嘴滑舌了,顧盈盈反倒還覺不慣極了。
男子歎氣道:“都成宮妃了,還成日裡殺殺殺的。”
說完這話,男子的手落在了顧盈盈的背上,不自覺地想将她攬入懷中,顧盈盈何等靈敏,一被人碰,立馬飛身下了屋頂,落在地上。
“滾。”
男子也發覺自己失了态,打了個哈哈,便裝作何事都不曾發生過,他見顧盈盈又至了地上,問道:“你還要接着跪?”
“與你何關?你若再不滾,我便叫人了。”
男子知曉顧盈盈是個說得出便做得到的人,一聽這話,不敢再留,一個飛身,未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顧盈盈立在宮門前,望着蒙面男子離去的背影,面上又露陰笑,就跟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此人不死,她寝食難安,不過在這之前……
念及此,顧盈盈的目光落至了翠微宮東殿,東殿裡住着一位夏美人。
……
夏美人一夜好夢。
第二日清早,她将那看守的内侍喚了回去,問他昨夜顧盈盈可有偷奸耍滑,是不是真跪足了一夜。
那内侍也不料是有人将他打暈,隻當是他自己玩忽職守睡着了,此刻被夏美人一問,自然不敢道出實情,便說顧盈盈昨夜一直跪着,夏美人聽了這話,面上生了笑意,對身旁的秋桃道:“她倒是個好拿捏的。”
秋桃谄笑道:“小小寶林,自然沒有膽子同主子您作對。”
頓了半晌,秋桃又道:“不過主子便不好奇,這顧寶林怎地剛入宮,便夜夜往頭跑?”
夏美人哂笑道:“這新入宮的賤婢們的心思,我豈會看不穿,不過是想着在宮中閑逛,隻待運勢好,遇上聖駕,便可去狐媚惑主了。這顧寶林瞧着溫婉無争的,誰知心裡頭是不是住了一隻騷狐狸。”
秋桃道:“主子明鑒。”
夏美人道:“我罰她跪,也不過是想敲打敲打此人,叫她莫要成日裡便想着出去狐媚惑主。”
秋桃笑道:“諒她今夜是不敢再出去了。”
……
夜又至。
用完晚膳後,顧盈盈讓昭琳将琴給取了出來。
兩年多前,顧盈盈跟随顧群回府時,什麼綢緞珠寶都未帶,隻背了一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