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顧盈盈睡得極早。
一想到那黑衣男子今夜便會從人世上消失,顧盈盈便覺渾身舒暢,心頭大石終于穩穩落下。
隻是往後的深夜中少了一個好事之徒,似乎又有些許寂寞。
念及此,顧盈盈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警醒自己莫要胡思亂想。
這夜過後,宮中雖無刺客落網的消息,但之後連着數日,顧盈盈再未在深夜中見過那黑衣男子。
大約是真入土為安了。
……
後宮之中最不缺的見風使舵之人,千荷池旁一事後,皇帝雖不曾宣顧盈盈侍寝,但宮裡頭的風已然吹向了翠微宮。這幾日,諸宮的賞賜源源不絕地入了這翠微宮,顧盈盈也是個知禮數的人,得了賞,自然也要親自去一一謝恩。
連向來倡儉、不喜送禮之風的左貴妃這番都派人送了禮過來,可見其對顧盈盈的看重,隻是旁人送禮,都是送的绫羅脂粉、寶器珠玉,唯獨這左貴妃送的是一串佛珠,且并非名貴寶玉所制,而是檀木所為,顧盈盈收到賞賜的當日,便去了永安宮謝恩。
謝完恩後,左貴妃瞥了一眼顧盈盈手腕,柔聲問道:“顧妹妹可是不喜本宮所送的物件?”
顧盈盈忙道:“不怕說句得罪六宮的人,衆多賞賜裡,臣妾最中意的便是娘娘所送的那串佛珠,旁的賞賜同娘娘所賜相比,不過是些俗物罷了。”
“既然喜歡,那今日怎未見你戴?”
顧盈盈平和道:“娘娘所賜佛珠,自是極有佛性的,臣妾若輕易戴之,未免太辜負娘娘的一番心意。故而臣妾決意将佛珠供于佛像前,每夜就寝前,為之誦念佛經,待七七四十九日後,再行佩戴,以示敬重。”
左貴妃并不大信佛,也不知佛家裡有無顧盈盈口中的規矩,但此刻若是貿然出言相詢,又顯得自己無知了,便唯有笑道:“不過尋常珠串罷了,顧妹妹這般鄭重待之,倒叫本宮這個送禮的有些慚愧了。”
顧盈盈正色道:“娘娘所送之禮,再鄭重對之,也是應當的。”
左貴妃身旁最得力的宮女青蓮聽了這話,不禁贊道:“娘娘,這禮佛之人果真不同,懂感恩得緊,不像有的人,拿了賞賜,莫說親自來謝恩,連派宮人來句回話都未見。”
左貴妃面露愠色,斥道:“住嘴,主子事哪裡是你能議論的?”
青蓮被訓後,低下頭,不敢再言。顧盈盈聽了這話,也無心多問,倒是身後的昭琳又起好奇之心。
随後,左顧二人閑話了幾句家常,算不得十分投緣,也稱不上話不投機半句多。
話盡茶空,青蓮領命将顧盈盈主仆送至了殿外,昭琳趁機小聲問了一句:“不知方才青蓮姐姐口中的那不知好歹之人是宮裡頭哪位主子?”
青蓮語中盡是不滿,道:“還能是何人?不就是入宮便封了婕妤的那位,眼睛都長到了腦袋上去。”
………
自重華宮出來,還未踏入翠微宮,顧盈盈便聽初澄來報,今日西殿裡來了三位客人。
顧盈盈微皺秀眉,一入殿,瞧見三張并不陌生的面孔,這三人都是同顧盈盈一道入宮的新秀。右側的佳人着鶴歸亭紋藍裙,簪花月髻,容貌清麗,眉間眼角攜了淡淡書卷氣,乃右光祿大夫之女餘思秋,入宮後,封的美人。左側的那位則是一身鵝黃蘭花紋宮裙,柳眉白膚,很是秀氣,乃吏部尚書之女何璎,現如今是個才人。
至于正中那位裝扮最為華貴,模樣也最為出衆,正是梁國公的嫡親孫女、太後的外甥女秦墨馨。她今日本也無意打扮莊重,但奈何陪嫁豐厚,随意挑揀一身,便是富貴氣象,任意塗抹一番,便是叫人挪不開眼的嬌俏佳人。
顧盈盈仔細打量,隻見秦墨馨一雙眼生得極大,顧盼間靈動得很,鼻子較之常人微翹,面若銀盤,有福之相,無怪乎是當初太後最為屬意的皇後人選。
若當初無嶽太師的執意插手,如今的鳳位本應是秦墨馨坐的,可奈何命運弄人,鳳位沒到手,當下進了宮,還隻是個五品才人。
好好個天之驕女,現如今卻處處不如旁人,還要拉下臉面來主動拜會一個六品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