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溫言解釋,見胤礽面上并無困惑之色,又繼續言道。
“地動在發生前,确實可以通過一些自然現象來預測,甚至在幾千年前的東漢,張衡便發明了地動儀,并成功預測了地動的發生。”
“他好厲害啊!”胤礽雙眼發亮,滿是崇拜,“汗阿瑪,既然地動儀是幾千年前就已經有了雛形,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更加準确的預測地動的發生?”
“經過幾千年的演變,地動儀的相關記載已經消失于曆史的長河中。”康熙目中透出些可惜之色,七年時發生在山東郯城的大地動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能成功預測地震,以減少損失。從大清入關至今,欽天監的人從未放松過針對預測地動的研究,結果卻一直是收效甚微。但他們也根據從古至今有記載的地動發生前後,推測出一些自然現象可能是象征着地動即将出現的征兆。
康熙歎了聲,看向胤礽,“至于雪災和火災,保成覺得可能是什麼導緻的?”
“雪的話兒臣覺得是氣溫過高引起的,就像幾天前下的雪。雪很薄,落在地上就淺淺的一層,後來太陽出來就沒有了,隻剩下水了。”胤礽思索了番回道,“火災的話,兒臣覺得可以分開來看。比如是同地動一樣的天地原因,還是人為的。”
康熙嗯了聲,鼓勵胤礽繼續說下去。
“人為原因可能是我們不小心打翻燭台,或者生活時不小心引起的。天地原因是......是......”胤礽撓了撓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腦袋,“不急,這兩個問題留給你,等再過幾年,你再來告訴朕你的答案。”
胤礽點點頭,看着康熙起身欲離,“汗阿瑪要走了嗎?”
“朕還有好些折子沒批。”康熙俯身輕輕捏住胤礽的鼻子,“保成若是無事,可尋你烏庫媽媽,倒也不必日日悶在屋子裡。”
胤礽悶聲應道,康熙哈哈大笑放過了他的鼻子。恭送康熙離去後,胤礽收拾了一番便跑到慈甯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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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甯宮
“烏庫媽媽,保成來看您啦!”
人還未至,聲音已早早地傳來了進來。
太皇太後笑了聲,對着坐在下首的榮嫔馬佳氏道,“瞧瞧,這潑猴一來,這慈甯宮很快就變得熱鬧起來了。”
馬佳氏捏着帕子捂嘴輕笑,“太皇太後方才可還與臣妾念着殿下呢。”說話間,胤礽以一路跑進殿内,他恭敬地對太皇太後行禮問安後,便笑嘻嘻地湊上前告狀,“烏庫媽媽方才與榮嫔娘娘說保成壞話,保成可都聽見了。”
“好,是烏庫媽媽不對,我們保成最好了。”太皇太後捏了捏胤礽的臉頰,移目看向下座。
榮嫔起身見禮,“給太子殿下請安。”
胤礽點頭,“榮嫔娘娘安好。”他是太子,後宮中除了太皇太後和太後,無人受得起他的禮。
“臣妾方想起宮中還有些事情未完成,請太皇太後恕臣妾失儀。”榮嫔起身告辭。
太皇太後點點頭,允了。
跟着榮嫔一起離開的還有一個看上去五六歲的格格,胤礽眨眨眼,“烏庫媽媽,那是保成的妹妹嗎?”
太皇太後失笑,“按序齒來講,那是保成是三姐。”話鋒一轉,笑盈盈地看着胤礽,“我們的太子殿下今日怎麼有空來陪我這個老人家了?”
“烏庫媽媽——”胤礽軟聲道,“保成無時無刻不再思念着烏庫媽媽。”眼珠轉了轉,想起昨日帶回來的糖人,連忙問道,“烏庫媽媽,糖人兒您還喜歡嗎?”
“烏庫媽媽很喜歡,謝謝我們保成了。”太皇太後望着胤礽面上的笑,也不禁流露出笑意,“保成不如同烏庫媽媽講講,昨日你和你汗阿瑪在宮外都遇見什麼了。”
她佯裝傷心的歎了聲,“昨日你汗阿瑪同我說了半天,我是一個字也沒聽懂,幹巴巴地,一點意思也沒有。”話中已帶了三分嫌棄,餘下七分期待留給了胤礽,“保成講的定比你汗阿瑪強。”
胤礽笑眯眯地,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得意模樣。
他清了清嗓,從昨日離宮開始講起。從幹淨整潔但略顯的内城,到人聲鼎沸的外城;從漫天要價的琉璃,到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他把昨日見到的每一處,都化作孩童的語言講述出來,耐心細緻地告訴太皇太後,也隐隐透出他對宮外世界的向往。
太皇太後一邊豎耳傾聽一邊隐晦地瞅他,把他面上露出的豔羨記在心裡。不知過了多久,胤礽方意猶未盡地收尾結束,眉眼間透出些許遺憾,似在惋惜昨日短短時間完全不夠。
太皇太後失笑,蘇麻喇姑遞上杯溫水,“殿下快些潤潤嗓吧。”胤礽接過道了聲謝便一飲而盡,舔舔唇還欲再與太皇太後講一講昨日做糖人兒時的心思,擡目見太皇太後透出的疲憊,看了看外面天色才猛然反應過來,又蹭着太皇太後說了些個黏黏糊糊的話,這才依依不舍的告退離去。
待回到昭仁殿,胤礽就一頭紮進了書房,鋪開張紙,提筆蘸墨,猶豫着不曾落下。
“宿主是要開始制作玻璃了嗎?”小芳忽然出現,落在胤礽眼前,摩拳擦掌已是時刻準備着。
胤礽搖搖頭,“過幾月再說。”
他提筆在紙上落上幾字:地動的預防與自救手冊
“你怎麼知道要有地震?”小芳不敢相信,懷疑是自己的數據庫出現錯誤,“我還打算過些時日告訴你的。”
“你知道的,我有個妹妹,是養父母的孩子。她很喜歡曆史上太子胤礽,和他相關的事情乃至康熙朝的曆史,她都如數家珍。”
胤礽低着頭,一筆一劃地書寫。
“我記得剛開始那段時間,由于工作緣故爸媽沒多長時間陪着,而我又經常在學校,難得回家她便拽着我講述各種關于胤礽的事迹。”
“正史所載也好,野史所記也罷,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我雖是不感興趣,但也被迫聽了一耳朵記了些事情,現在想想也許就是我來此的機緣吧。”
小芳:不,真不是,你想多了。
“你想他們了?”小芳小心翼翼地開口,沒辦法,誰讓陳晏走時的情況過于危急。
胤礽點頭,半晌擡起頭凝眸望着書桌上的自鳴鐘,手指撫過鐘面上的花紋,歎了聲:“不過應當也沒機會再見了......”
小芳張了張嘴試圖安慰,胤礽卻是一笑,手中毛筆掉了個輕輕敲在她的腦袋上,“倒也不用擔心,我現在既是太子胤礽,我自會擔起儲君應盡的責任。我無法改變最終大清消亡的結局,但我會盡力讓這一天來的不要那麼快,結束退場時不要太過狼狽,至少不要在後代史冊中留下諸多罵名。”
想到百年之後華夏大地所受的屈辱,想到後世史書中的口誅筆伐,二人間的氣氛一時凝滞。
“不過宿主,手冊你打算怎麼交給康熙?”小芳揚揚下巴,很沒有技術含量的強行轉移話題,“還有你關于地動的預測。莫不是你要搞個神佛托夢?”她啧啧兩聲,好心告誡,“你現在年紀小沒什麼關系,可你總有長大的一天,你今日的‘托夢’日後難保不會是康熙心中的一根刺。”
胤礽抿抿嘴,“我相信汗阿瑪。”
胤礽沒說的是,這幾月來的變化他确信都被康熙看在眼裡,甚至他心中也有了懷疑或猜測。想想也是,此前愛跑愛跳愛鬧的寶貝兒子,一場天花後便如同變了個人,日日噩夢纏身不說還變得更加不愛說話。
這種改變,哪個父親受得了?
然而,康熙并沒有因此疏遠,反而對他越發關愛,甚至還順着自己的心意事事哄着。這般沉甸甸的舔犢情與慈愛心,皆讓他感念在心,他隻想通過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對康熙的喜愛與崇敬。至于康熙日後會不會對他生了忌憚懷疑,胤礽笑了聲看向窗外,鎏金的屋挖撞入視線,不論最終結果如何,那都是十幾年後的事情,多思無意。
況且胤礽相信,他與康熙定然不會走到曆史上父不父,子不子的結局。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偏西夕陽漸沉,房間内漸漸變得昏暗下來,不如先前亮堂。胤礽呼出口氣放下筆,掃了眼已密密麻麻寫滿幾大張紙的手冊,很是滿意。他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走到窗前眺望着沐在暖橘色光輝下的紫禁城,休息着雙眼。
他從前也曾到紫禁城遊覽,隻是那時的紫禁城已不叫紫禁城,而是叫做故宮博物院。他從開館時入内,從乾清宮走起,沿着遊覽路線一個人慢慢走着。他走過斑駁的紅牆,踏過布滿青苔的青石闆,也曾看過宮門緊鎖禁止遊客參觀的宮殿,直到下午閉館他也未能走完整個故宮。
胤礽還記得,那時乾清宮内他能看到的景物十分有限,東西兩側的耳殿都是未開放區,站在宮牆外隻能看到一排排的屋頂。曾經好奇過耳殿中除帝王外,究竟所住何人,也聽導遊講過各種野史傳聞,當時都未曾往心裡去,卻是沒想到如今得到了答案。【2】
胤礽輕笑出聲,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掃了眼又黑了個度的天色,揚聲喚來門外侍候着的何玉柱入内。何玉柱捧着燭台入内,掌了燈又極有眼色的替換了桌案上涼透的茶,而後順從地立在一側等候吩咐。
“ 何玉柱,汗阿瑪還在忙嗎?”
“是,年關将至,陛下這幾日都比往常要忙些。”何玉柱思索了片刻回道,“殿下可要傳膳?”
胤礽歎了聲擺擺手,擡眼瞅了瞅外面已經完全暗下的天色,心疼汗阿瑪作為皇帝的不容易。但現在已到晚膳的時間,但主殿内遲遲沒有動靜想也知道他是不打算用了。可若是這樣長久下去,又該如何是好?依着康熙這般不在意法,身體早晚得垮了。
他眼珠一轉,想到什麼計上心來,“走,跟孤去小廚房。”
一般而言,主位娘娘們各自宮裡是可以有自己的小廚房的,康熙作為九五之尊的帝王更是如此。他的小廚房設在乾清宮的後殿,在内侍候的人無一不是康熙的心腹,有時過了膳點禦膳房不再開火,帝王的膳食便會從小廚房中出。
此時雖是膳點,但也是禦膳房正忙碌的時候,胤礽不好意思因一己之私前去勞煩,隻能選擇乾清宮的小廚房大展身手。
“給太子殿下請安。”小廚房内宮女太監跪下請安,胤礽擡手免禮,掃了眼他們的衣着,随手點了個大宮女上前,“米在哪?”
“啊?”大宮女眨眨眼,很是疑惑,“殿下可是餓了嗎?”
“孤不餓。”胤礽搖搖頭,“是給汗阿瑪的。”
大宮女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俯了俯身恭敬詢:“殿下,可是皇上有什麼吩咐?”
“孤的意思是,孤來給汗阿瑪做。”胤礽耐心解釋,一邊低頭挽起袖子,一邊問道:“快點,米在哪?孤去拿。”
耽擱許久,胤礽語氣已有些不耐。
小廚房内宮女太監面面相觑,好半晌也沒從太子殿下要親自動手給皇上做飯的巨大沖擊中反應過來。第一反應不是太子殿下的孝心可嘉,而是太子殿下做出的東西能吃嗎?皇上若吃了會不會有事?
衆人連忙搖頭,不敢細想。
更何況皇上對太子有多喜愛,滿宮裡頭有誰不知道?且不說這膳食能不能做熟,便是做熟了,做的過程中若是燙着燒着磕着碰着,屆時他們的腦袋就該搬家了。
“殿下身份尊貴,怎能做這些雜活。”另一個大宮女小心翼翼地開口勸解,“不如奴才按着萬歲爺往日的膳食做一份,由太子殿下送去,您看可好?”
“不好。”胤礽在親自動手給康熙做膳食一事上态度堅決,被人一再阻攔勸誡,他忍不住反問,“難道你們在家中沒有給自己父母親手做過一頓飯?”
這......做過是做過,但是你們是天家啊!!天家能和普通人家相提并論的嗎?
胤礽見他們面色變了又變,便知他們心中顧慮,他無奈歎聲,“諸位放心,此事是孤一力主張,汗阿瑪那孤自會一力承擔,不會怪罪到諸位身上 。”
見無人吭聲,胤礽随手點出最早上前的大宮女,再開口已是不容拒絕,“你,給孤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