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是想與朕說說你額娘。”康熙笃定的開口。
“汗阿瑪,兒臣知道這個問題兒臣不該問,但兒臣......”胤礽低下頭不敢去看康熙的面色,隻敢用飄忽的眼神偷瞄,“汗阿瑪,你能和兒臣說說,額娘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我想知道更多一點關于額娘的事。”
“紫蘇沒告訴你?”康熙疑惑,紫蘇是赫舍裡皇後的陪嫁丫頭,對她忠心不二,不然他也不會放心讓紫蘇跟在胤礽身邊伺候。
“說了。汗阿瑪,你看兒臣的新衣,好不好看?”胤礽笑着伸出手臂讓康熙欣賞他的新衣 “紫蘇說,這是皇額娘在兒臣出生前做的。”
“好看。”康熙微笑着點頭,看着胤礽的笑顔,他恍惚想起那段艱難的歲月。
彼時他雖即位,但朝政大權完全掌握在鳌拜手中,皇考雖給他留下四位輔政大臣,但其一的蘇克薩哈全族被鳌拜所滅,餘下索尼、遏必隆二人更無法與鳌拜相抗。他雖被尊為帝王,但卻也不過是鳌拜手中的傀儡罷了。
康熙譏诮一笑。
他那時活得艱難,日日勤學苦練宵衣旰食,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之處,有時學習學到深夜直到嘔了血也不肯停歇,心中無時不惶惶着,害怕祖宗的基業、大清的江山斷送在自己手中。
前朝不穩,後宮亦是多事之秋。芳儀自康熙四年嫁給自己起,便未曾放下心來。康熙至今仍記得他與赫舍裡大婚之夜她說的話。
“不管将來如何,臣妾都會陪着皇上一起。風雨也好,霜雪也罷,臣妾願盡力替皇上遮去外面的雨雪風霜。”
她端着合卺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臣妾與皇上雖是帝後,但若是在平常人家便是至親的夫妻。皇上日後若是煩悶了或是不開懷了,可來找臣妾,臣妾别的本事沒有,但是聽夫君發一發牢騷、哄得夫君開顔的本事還是有的。”
康熙記得他應了聲好,而後與她共飲合卺酒。後來藏在心中的一些不能同皇祖母說的事都會說與她聽,赫舍裡也确如她新婚之夜所說一般,每每都會讓自己煩惱盡消、開心歡顔。
“......汗阿瑪?”
胤礽輕聲喊道,拉回康熙到思緒。康熙回過神,沒等他開口就見胤礽指了指他眼角,他伸手一抹,竟是滿手水痕。
“汗阿瑪,您擦一擦吧。”
胤礽遞出方手帕,康熙接過拭淨水痕,略緩了緩神,看向胤礽徐徐開口言道。
“你額娘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在阿瑪看來,世上再無任何女人能比得上你額娘,不論樣貌或是性情。”
阿瑪?胤礽眨眨眼,康熙這是想以父親的身份來告訴他關于母親的事。
“阿瑪還記得和你額娘初見,是在皇莊的馬場。她一身騎裝揚鞭策馬而來,恣意飛揚,滿身英氣不輸任何男兒。 ”
“她的馬術很好,挽弓射箭更不在話下。阿瑪還記得,彼時曾有貴族子弟不忿你額娘以女子身份奪魁,當場耍起無賴要再比一場。芳儀她雖是應了,但阿瑪在一邊瞧得清楚,她攥着馬缰的手指明明在發抖。”
康熙緩緩笑起來,眼前是十歲的赫舍裡倔強着不肯認輸的模樣。
“後來呢?額娘肯定赢了。”胤礽一雙眼亮閃閃地望向康熙,很是笃定。
“你額娘自不會輸!”康熙也是一笑,又道,“剛開始她還能強撐着走幾步,等那些人散了,便見你額娘蹦高着讓身邊的嬷嬷抱回去了。”
“等再見面便是宮中年宴,你額娘身着淺色繡着紅梅的旗裝,頭戴扁方,腳踩花盆底,溫柔娴靜的模樣與那日皇莊相較幾可說的上是判若兩人。”
胤礽順着康熙的話,漸漸于腦海中勾勒出額娘的模樣。
似水般柔的外表,又添如竹般的堅韌。
他垂下頭,輕輕摸了摸袖口的勁竹。
“等第三次見面,便是與你額娘大婚之日。”
康熙繼續說着他與赫舍裡間的往事,一件一件很是清晰,多到他自己都恍惚了下,原來在他的記憶中,已與她經曆許多,縱五年過去關于發妻的記憶依然清晰如昨。
胤礽目不轉睛地看着康熙,這樣的皇父是他從未見過的。胤礽從不知曉,原來他的皇父也可以絮絮叨叨地說上許多,他的眼中也可以盛滿亮光。
如星璀璨,如光閃耀。
“保成。”康熙沉聲喊,胤礽回神茫然地看過去,隻聽他道,“朕不知道你是遇到了什麼,又或是聽見了什麼,但朕可以告訴你,”
“你永遠都是阿瑪與額娘的驕傲!”
胤礽一顫,腦袋垂了下去。
康熙歎了聲,把他抱在懷裡,無奈道:“也不知道你這心事重又不愛說話的性子是随了誰。”
“不開心的事情就要說出來,你還小,凡事都有阿瑪在呢。”
胤礽埋在康熙懷裡輕輕嗯聲,“謝謝阿瑪。”
他好像知道“他”曾許下的心願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