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歌家遠離璃月最繁華的地段,靠近城門,連接着城後的山區。雲織提着東西越走越能感覺到城市周邊的清冷。
百姓們都去參加海燈節慶典了,萬家燈火此刻仿佛都聚于璃月港中心,背後的歡呼聲、禮樂聲淡去,雲織擡頭巡視了一圈,隻看見幾排整齊排列的民居中須臾亮着幾盞小燈。
山風順着蜿蜒曲折的溝壑吹來時,這些燈便忽閃起來,搖搖欲墜,脆弱得不像樣。
人氣少了,空氣也涼了許多,貼着雲織的氣流輕易喚起了她手臂上的小顆粒。
今天她換下了望舒客棧發給她的工作服,而是換上了前不久從路過的遊商處買下的一匹布自己做的衣服。
布料是淡雅的淺青色,她在工作之餘花了好一些日子才完工,今天第一次穿出來。
小立領保護着纖細的脖頸,下方精美的盤扣呈茉莉花樣。裙子的樣式更趨近于雲織曾經那個世界的旗袍,上半身貼身的設計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緻,胸脯上綻放着潔白如玉的茉莉花,一路蔓延至膝彎處。
下擺在大腿中部兩側開叉,裙擺恰好落在膝下,這樣的設計不影響走路做事的同時也具有美觀性。
為了搭配新衣服,她沒有繼續像往常那樣随便綁個高馬尾便出門了,而是用木簪斜绾了個發髻,剩下一縷發絲慵懶的搭在肩上。
新衣服美則美矣,就是不太保暖。
雲織緊了緊手臂,一邊思考這下回應該帶條披肩,一邊加快步伐靠近民居。
璃月港的每一塊土地都有明确的劃分用途,而這一片區域早早就被劃分為居民區,由幾位富商合夥買下後建立了一片整齊劃一的民居。當時鴻歌說他們家資金不足,買不起好地段的屋子,所以家靠近山腳。
于是雲織便極有目的性的往山腳下走。
越往山腳走,氣溫便越低,樹木植被也逐漸豐富了起來,幾乎家家戶戶院牆内外都栽了樹。
雲織看着門牌逐步搜尋過去,走到某一戶人家門口時卻突然隐隐約約的聽見了一陣孩童稚嫩的抽噎聲,嗚嗚咽咽的,倒不滲人,就是可憐得緊。
這聲音随着她往前邁動的步伐逐漸清晰,雲織循聲望去,在樹後的看見了衣物的一角。
天色已晚,看不清顔色。
她放輕步伐往上走了兩步,微微附身呈放松姿态,聲音溫和的問:“小朋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一個人……”
她話還沒說完,樹後的孩童便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扭頭的瞬間猛一下坐倒在地上,瘦小的身軀不住顫抖,還一邊磕磕絆絆道:“别,别别,别吃我!别吃我!”
小孩子過于激動,雲織連忙停下自己的動作,生怕再刺激到他,安撫道:“不吃你不吃你,姐姐是好人,不吃小孩的。”
一面胡言亂語的安慰他,雲織一面背過手去捏了個訣,下一刻,一道清澈的流光便順着地面繞過樹木悄無聲息的從孩童的後方鑽入他的身體。
不過須臾,孩童的情緒便似乎得到了緩解,停止了哭啼和尖叫,但戒備不減。
他盯了幾秒雲織,倏地紅着眼眶連滾帶爬的從樹後迅速跑走,幾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雲織沒來得及拉住他,于是通過神識一路看見他跑進了一家民居關上了門,估計是到家了,這才放下心來。
順着孩童奔去的方向再走了一會兒,她在一戶人家門口看見了“于”姓門牌,終于找到了鴻歌的家。
窗戶中亮着朦胧的燈,隐隐約約傳來了一陣蒼老的哀歎聲。雲織敲了敲門,看見窗紙上有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站了起來,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外走。
“鴻歌,是你嗎?大夫請來了嗎?”
聲音越來越近,雲織能從來者虛浮的腳步中聽出他身體的虛弱。
門開了,來人毫無防備的拉開門扉,将自己暴露在雲織面前。
這是個頗有些俊郎的少年郎,五官英朗,皮膚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蠟黃,但眉宇之間凝着沉重的郁氣,看起來有些不自然的虛弱。
她蹙了蹙眉,天生靈體讓她靈敏的察覺到周圍有古怪的氣息。
“你是?”少年郎愣了愣,疑惑問道雲織的身份,他的手慢慢抓緊了門闆,終于有了一絲警惕。
雲織溫和的笑笑,說:“請問鴻歌在家嗎?我叫雲織,是鴻歌在望舒客棧的好友。”
聽見雲織的名字,少年郎緊張的神情逐漸舒緩下來,拉開門讓出一個位置,說:“原來你就是雲織小姐啊,我聽鴻歌說過好多次了。不過她現在不在家,你先進來小坐歇息片刻吧。”
雲織禮貌的點了點頭,将禮物提至身前跨過門檻走進屋内。
小院呈四面包圍型,三邊分别有三個屋子,圍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靠近門的牆角圍了個小小的雞圈,此時圈内沒有動靜。而另一邊則開墾出了兩塊小田地,種了些瓜果蔬菜,在夜色的籠罩下看起來有些蔫兒哒哒的。
然而走進屋内,一股濃烈的藥味便撲面而來。
偶爾熬藥飄搖在空氣中的也許能算作藥香,但任何氣味一旦超過了一定的濃度,那也絕算不上是什麼香味了。
少年郎雖看起來有些虛弱,但手腳還是很麻利的,拉開一張凳子用幹淨的布擦了擦便邀請雲織坐下。
雲織先把禮物遞給了他。
“今夜造訪實在是叨擾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她見少年郎反應過來後要慌忙拒絕的模樣,迅速開口道:“鴻歌在客棧幫了我不少忙,聽說伯母病了,這些是我帶給伯母的,裡面有一些補品,希望伯母身體快些恢複。”
她這樣誠懇的說完,少年郎再不好意思推拒了,母親當前病重,家裡有錢也全都拿去買藥不說,還倒欠了不蔔廬一些藥錢。為了給母親補身體,家裡的雞都殺得差不多了,最後一隻雞還是在母親強烈的拒絕下無法,鴻歌二人才沒殺。
看着母親一日賽過一日的羸弱模樣,作為子女的他們卻無能為力,鴻歌這幾天急得夜夜睡不着,隻有在母親床榻邊守着時才能安然的睡會兒,他這幾日白天上工也是拼了命的搬貨,總管提前預支給了他三個月的薪水,但這些錢依舊杯水車薪。
現實在此刻給年輕的孩子們上了殘忍而又真實的一課,普通人家積攢幾年的積蓄、人情冷暖、美好滿足的生活,是真的會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折磨得分崩離析。
他垂首捏緊提着禮物的手,啞了啞,道謝:“太謝謝您了,鴻歌有您這樣的朋友是她的運氣。”
這句話可太誇張了,雲織連忙擺手。少年郎向她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鴻武。
鴻武給她倒了杯茶,讓她坐一會兒,自己去放東西。茶有些涼了,雲織小抿了一口解渴,忽的又聽見裡間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她投去視線,那有一塊充當門闆作用的門布,門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的花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和顔色,但質量看起來還行,至少沒有太過破爛的地方。
那陣咳嗽聲便是從門布背後傳來的。
鴻武不知被什麼耽擱了,還沒有回來,雲織聽着斷斷續續咳嗽不止的蒼老聲音,蹙了蹙眉頭。
那背後想必就是鴻歌的母親了。
從鴻歌回家到現在也有半個月了,老人家身體還沒好,看來症狀不輕。
若隻是病症還好說,雲織當然能幫忙,但若是大限将至……
想到這裡,雲織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