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遠投毒?開什麼玩笑!
不歸又氣又心疼,生怕他在牢獄裡受苦,一時想殺進縣衙裡要人,腳還沒邁出,又堪堪忍住了。
“馬上去查探,把那投案人、中毒人、毒的來源全部查清,務必要快。其餘者去打點牢裡情況,絕不能讓小公子傷及分毫!”她收回腳,眉鋒一轉,又命令道:“縣令身份也一道查。”
侍衛循令退下,不歸按捺情緒,仍是惱得在牆上捶了一拳,心裡極不好受。此次下江南接皇子回宮本是隐秘進行,皇宮那邊是說她第一次出宮去公主府小住,宗帝将此事兜得密不透風,足見幹系重大。
此時再急也不能到縣衙裡自報身份接出楚思遠,否則消息傳到國都,那更不知回路如何艱難。
千般說辭都是自己延誤耽擱下的錯,若不是重生而來貪顧這一時安樂,也不至于拖到現在節外生枝……
不歸背着手走到楚思遠擺小攤的地方,那裡正有官差拖着他的家當,周圍人指指點點。她剛想上前去理論,那今早買燒餅的阿翠沖去阻攔,被官差推搡開,氣得不停跺腳大罵。
她看了一會,心裡一動。經一月觀察與暗衛私下調查,這阿翠從前受過楚思遠娘親的照顧,自她病逝後時常幫襯楚思遠,是可信之人。
不歸轉身回了客棧,到居住的客房:“茹姨,您收拾好了嗎?”
“常用的都還備着呢,怎麼了?”
她大緻和茹姨說了情況:“等我把他接出來,我們就走。”
“小姐可想好怎麼做了?”
“我那枚令牌呢?”
“小姐要用上這個?”茹姨有些詫異,仍立即将那枚象征她現今身份的郡主令牌找出遞去,“此物一見光,小姐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不歸接過,指甲刮着上面的字:“若情勢所迫就拿它出來紮眼,橫着讨人,用不上就做個障眼法的物件。但此事不對,待我接出弟弟,我們立即回長丹。”
茹姨有些擔憂:“小姐應付得全嗎?”
此時她已走到門口,聽此側身,發髻下的絲縧因突然轉頭而打在她腮邊,頃刻留下一點紅印子,正重疊在她唇角揚起的淺梨渦裡:“我定會保全你們,放心。”
她到另一房間等待,很快趙康回來禀告,奉上了一疊資料。不歸一目十行看了,那中毒的是今日在她身後嚷嚷的胖小子胖二,是街頭的熊孩頭,從前常結隊去騷擾楚思遠,最近因為某金主罩着而消停。毒是從一家醫館流出的,那大夫是有名的奸商,與雁灣縣令官商勾結,部分藥價相當昂貴,有窮人迫不得已去偷他家的藥,被醫館豢養的大狗咬得傷痕累累。
“中的是砒/霜,好在他家人發現的及時,背去醫館催吐救了回來。他家人一口咬定他是吃燒餅出現的不對勁,去報案時撞上小公子被官差帶進去,便沖上去拉扯,竟從小公子懷裡扒拉出一包砒/霜,那縣令因此立即将小公子關進了大牢。”
不歸磨墨的手一停:“小公子可有受傷?”
不知怎的,趙康從這話裡聽出點戾氣,後背嗖嗖冷了點:“沒有,殿下放心。”
不歸眉頭蹙得更緊了點,揉了一會右手腕,思索後提筆艱難寫字,不多時寫滿了紙頁,隻是筆畫顫處頗多。
她也未等墨迹幹,兩指一夾連同郡主令牌遞了過去:“你親自去找裁縫家的女兒阿翠,告訴她孤的身份。按上面寫的引導她,那姑娘識字且口齒伶俐,治得來地頭蛇。”
她解下腰間的荷包,自懷裡摸出一枚官銀扔進去,把這一大包碎銀和一疊銀票交給趙康,讓他盡管拿錢收買水軍,又吩咐了種種事情,強調了一條重要的:“處理完就去雁灣碼頭悄悄預訂漁船,不要讓人知曉,我們今晚也許用得着。”
吩咐完趙康,她在原處思量了一會,又寫了一封信,不等墨迹全幹便折起,收入懷中。
做完她再次出去,來到縣衙不遠處的茶樓二樓坐下,點了一壺好茶放着,眼睛逡巡在縣衙門口。
楚國有三十二州,江南占十一,大皇子楚思平生母淑妃正出于此地江南望族馮家,前世皇室奪位之戰如火如荼,定王楚思平落敗後迅速退回了江南,仗着背後士族撐腰和水網當起了土霸王,妄想裂楚而治,雖然最後還是被兜起來摁着頭打,但也耗費了許多國力。
不歸透過窗俯視着縣衙半景,眼神有些陰寒。
據說這個雁灣的七品縣令是捐銀子得的烏紗帽,年近五十還腆着臉認了臨州知州為義父,好巧不巧的是,那二十來歲的知州老人家恰是淑妃胞弟馮觀文的同窗,是馮大儒門生之一,訂的親也是馮族的女兒。
裡頭關系曲折隐晦,拎出來撥上一撥,有些玩味了。
桌上的熱茶換了幾壺,不歸童年很是喜歡聽說書,如今顧不上便隻坐着專注等候,茶樓裡的說書講過了幾折也沒細聽,聽客們起哄喝好也不受影響。
聽客們起哄說書先生再講幾個段子,說書人約莫是段子窮了,拱手下去喝口水。待回來已悄然換了個先生,一敲扇,沉沉嗓子,講起了别的賣點:“今日來個皇家的奇事,在座諸位可有養貓?有些貓兒生來眼睛異色,愛貓的看着稀罕寶貝,可這要是長在人臉上,而且生的是在皇家貴女臉上,又怎麼瞧呢?”
“這個老稀奇了!”
“想想瘆得慌哩!”
“是也,皇家中正有這樣一個天生異瞳的少女,名号不歸郡主……”
乍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不歸挑眉,側首匆匆瞥了那說書一眼,納悶又汗顔。
我說怎麼前世知名度那麼高,原來是托了民間藝人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