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憋不住,吼道:“我心裡頭的你是喜歡吃我燒餅的姐姐,我感激你願意照顧我、同我親,可是做你弟弟是你先說的!你也沒由得我願不願意,還不如、還不如……”
還不如童養夫好呢……
可不歸根本不明白他隐隐綽綽的情意,聽完血都涼了。自重生到現在,自初秋到初冬,将近百日的相依,她竭力彌補和疼他,可這小子說的是什麼?
“原來你是不願意的?迫于淫威不得不屈服的?”她氣炸了,推開他起來扭頭就走,他也沒追。
此時夕陽已下,大家都在忙碌着夜裡的和明早的活,她撇下羅沁去教楚思遠寫字,豈料他就這樣寒自己的心,真是越想越氣。
不歸焦躁不已,在外頭打了一會轉,楚思遠還是沒出來跟她道歉,她越轉越生氣,也沒跟任何人說一聲,背着手氣呼呼暗悄悄地就出了宮裡,決定在外頭走走散心。
她一邊走一邊感傷,還自言自語道:“先前還好好的,怎麼就驟然翻臉不認我了?我哪裡待你不好了?”前世他曾說希望自己對他再關注一些,今世她所有的好都給他了,那厮卻說什麼不是真心實意當她弟弟的?怎不氣人。
路上的宮人們碰見她便行禮,不歸揮手讓他們走,看着天色漸晚,茫茫宮裡,分明在這大籠子裡過了兩輩子,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暫時去哪兒落腳。哪裡都是些上輩子的故人,不經意就容易叫人模糊今夕何夕的……
忽然心念一動,她轉彎走去了傾鸾宮。
不歸停在傾鸾宮門前,看着幾日不見越發富麗堂皇的宮門,一股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踟蹰着想算了算了要不還是到其他地方轉轉好了。但正巧姚蓉的婢女走出來,老遠看見她,火速便跑出來向她行禮:“郡主晚好,快請進内屋,娘娘剛備了茶您就過來了,可見是有緣的。”
不歸挑眉,便進去坐坐了。
說來也奇,姚蓉分明不知道她會乍然來訪的,可見了她卻是沒有半分訝異神色,還親和地招手道:“不歸來坐,吃點心麼?”
她正在解頭飾,青絲落了滿肩,随随便便一個回頭笑臉也叫人驚為天人,不歸對她素顔的樣子比較有好感,索性就坐不遠處,饒有興趣地看美人卸妝:“叨擾了。”
姚蓉看着鏡子裡那隻瑩瑩藍眼,随口問:“不歸看着心情不太好,怎麼了?”
不歸瞬間把表情放松:“沒有的事,閑暇無事來麗妃這坐坐罷了。”
姚蓉卻沒放過:“要說宮裡有本事惹你不痛快的,怕是隻有小公子吧?”
不歸頓時不自在,歎氣想,看來一和那崽子有關,自己道行就不行了。
好在姚蓉實在是伶俐人,等宮女料理完了屏退下,隻剩兩人時才繼續閑聊。
她提着那支象牙藏花煙杆,笑說:“先前就收到了你送來的寶物,一直找不到好機會道謝。這一柄比我先前的還好用,多謝你費心了。”
“你若喜歡最好不過了。”不歸端起一旁的茶,聞出是捧雪,便喝上了。
“為道謝,我很是願意傾聽不歸的煩心事,說不準聽完我還能出三兩對策呢。你也不必猶豫,我不會再與你争奪小公子的撫養權,我既然接手了點内政,我們的交易便已經達成了。”
不歸不置可否,繞過鬥争隻問瑣事:“怎麼,麗妃帶過小孩?”
“沒有,作為小孩被帶過。”姚蓉呵煙輕笑,“歲數也是相差無幾,我很是頑劣,常惹表姐無可奈何。”
不歸起了興趣:“看不出麗妃竟有調皮搗蛋的童年。”
“私下裡叫我名字便可,你願意踏進來,不正是願意與我結盟麼?”她笑過,“我母親早逝,父親忙于官事,幼年曾寄養叔伯家,那時大人各有各的忙處,我大多時間都是他帶的。不歸知道小孩子為何容易鬧脾氣麼?”
“願聞其詳。”
“不是你對她不好,是你的好落到了她的痛處。不必總拿哄稚兒的那一套來關照她,你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蠢物。”
“……舉個例子可以麼?”
“比如我問他,對我是哪一種好,他答,”姚蓉抽一口,笑,“待女兒那般的好。”
不歸像被踩了一腳的貓:“你聽完也朝你表姐發脾氣了?”
“是呀,上一瞬我還親親熱熱地拉他的手,下一刻我便狠狠咬了他,然後跑了。”姚蓉在煙霧裡眯起眼睛,忽然覺得不太對:“什麼叫也?”
不歸無奈,想了想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便如實答了:“沒什麼,隻是這例子相似。我說疼他如兒,他便鬧了。”
姚蓉眉眼舒展,笑得花枝亂顫:“人生何處不相似?”
不歸歎氣:“你當孤是來給你制造樂子是嗎?拜托了,解釋一下你們鬧的緣故。”
姚蓉笑了片刻,又想起了另外要緊的,斂了神色:“雖挺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就在不久前,我便聽到這樣一個傳聞,說你們關系将變成如此。”
不歸原本想聽她解釋一下楚思遠的心理,聽此有些反應不過來:“後句是何意?”
姚蓉一敲煙杆,揚起了眉眼:“有宮女偷偷造謠,說陛下欲改廣梧為中宮,侄女為後,私生子為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