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弟抹着淚下床。
老房子建在半山腰,一出門就是望不到頭的青翠林野。姚小弟背上小筐筐,在樹林邊緣撿了滿滿一筐樹枝和雜草,抽着鼻子走回來。
“說你沒腦子你還真沒腦子!”姚樂樂一看他這幅樣子就來火,“哭什麼哭!姚學習,你該不會以為下次還能去他們家找吃的吧?!”楊天恩楊天賜回去添油加醋一說,死老太婆肯定會給廚房上鎖。
姚小弟聽不見也不想聽,癟起嘴,蹲在地上咔嚓咔嚓掰樹枝。
姚樂樂嫌他掰得慢,一把奪過小筐筐:“不和那個少爺搞好關系,接下來你準備天天喝風?”
房前屋後倒是種了不少西紅柿土豆,但上個月連下了十幾天的雨,根本沒法走山路。她和姚小弟兩個人困在山上,把結出來的果實吃得精光,差點兒就要對秧子下手。
等下一波土豆成熟,至少需要兩個月,西紅柿就更不用說了。
“告訴你我都算過了,打一次十塊,十次就是一百!”怕姚小弟聽不見,姚樂樂在他耳邊扯嗓子大喊“一——百——塊!”
姚小弟頓時瞪圓了眼。
年紀小,姚小弟對太大的金錢數額沒概念,城裡少爺穿一千兩千三千的衣服都差不多。
但是一百塊!夠他和姐姐一個月不餓肚子!
想通這一點,姚小弟立刻不哭了。
眼淚一抹,狗腿地給姚樂樂敲背:“啊啊!”還是姐姐最聰明!
“往左邊,用點兒勁!”姚樂樂非常得意,“明天咱們就去找他,先把免費的搞完,然後就能收錢了!”
*
終于想起喬鶴也需要吃東西,第二天,喬行雨把早餐送到樓上,總算沒讓喬鶴再餓肚子。
昨天請親戚吃過飯,今天該辦正事,喬行雨叮囑喬鶴不要亂跑,自己和請來相看風水的人出了門。
喬鶴趴在窗台上目送他們離開。
非常聽話,即使現在家裡隻有喬鶴一個人,沒得到父親的允許,他仍舊老老實實待在房間内。吃飽了沒事幹,繼續隔着窗戶觀察外面的世界。
前一天餓得頭暈眼花,喬鶴隻記住了饅頭和桑葚,現在仔細一看,青溪鎮和他長大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坐落在連綿青山間,沒有人海、沒有車流、沒有高樓,這個小鎮最顯眼的地标就是他所在的小二樓,還有院裡參天的皂角樹。
樹齡逾百年,皂角長勢茂盛,綴着一條條嫩綠皂莢的枝條越過雪白院牆,攪亂隔壁細碎樹影和一兩聲鄰家犬吠。
山風吹過,整個小鎮連同群山一起陷在夏日綿延起伏、永無盡頭的簌簌碧潮中。
一隻狸花貓立在牆頭,拿肉墊踩葉隙間漏下的金色光點:“喵嗚。”
喬鶴盯着它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覺勾頭去看。
“喂!少爺!”然後就看到貓咪吓得渾身炸毛,一頭栽下院牆。
“少爺!你在不在家!”姚樂樂這次沒翻牆,很有禮貌地站在院門外,扯着嗓子大喊,“喂!有人嗎!有沒有人!”
怎麼又是她!
喬鶴拽了拽口罩,将窗戶推開一條小縫:“噓!别叫了!”再喊别人會聽見的!
“原來你在家啊!”姚樂樂現在看喬鶴就是在看金山,“要不要出來玩,我弟弟也來了!”
“啊啊!”姚小弟大聲附和。
喬鶴愣了下:“不……不用了,你們玩吧。”他答應過父親要待在樓上。
“門從外面鎖住了,我去不了。”擔心姚樂樂不肯走,他聰明地編了個借口,關上窗戶,拉好窗簾,不再和她說話。
拒絕過姚樂樂,喬鶴躲在房間裡,心砰砰直跳。
是不是他聽錯了?
她竟然真的在邀請他!
根本沒有和同齡人玩耍的經曆,更别說被别人主動邀約,喬鶴暈乎乎的。一會兒覺得姚樂樂說不定是故意想騙他出去好揍他,一會兒又覺得昨天她給了他好吃的,肯定沒那麼壞。
喬鶴琢磨半天,忍不住走到窗邊,想要看看姐弟倆還在不在門外。
一拉開窗簾:“啊!!!!!”
“叫什麼叫!”這一嗓子差點讓挂在二樓窗外的姚樂樂掉下去,想起這是尊貴的金山,努力擠出一個假笑,“走,我帶你出去!”
姚樂樂伸手去推窗戶。
喬鶴吓得連連後退:“你你你你你……你怎麼上來的!”
這裡是二樓啊!
姚樂樂覺得他在說廢話:“爬上來的!”她又不會飛。
“怎麼爬上來的?!”
“………………”
姚樂樂再次感受到這少爺腦袋不太靈光:“爬樹上來的!樹!你認識這是樹吧!”指着被自己踩着的枝幹。
喬鶴絕望看向皂角樹。
長得比小二樓還高,理論上來說,隻要會爬樹,爬上來當然很容易。
但皂角樹和其他樹種不太一樣,樹身上除了一條條散發清香的細長皂莢,還長着一簇簇格外尖銳的皂角刺。
喬鶴昨天躲在樹後,隔着衣服被刮了好幾次,回來一看皮都破了,簡直比釘子還利。
根本無法想象姚樂樂該怎麼爬。
“喂,你跑牆角幹嘛?”姚樂樂瞅着喬鶴一步步退到牆邊,很快失去耐心,咔嚓咔嚓掰皂角刺玩,“到底出不出去,給我句準話!”
喬鶴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再看看姚樂樂手裡四分五裂的皂角刺。
“……去。”
兩眼一閉,氣若遊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