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沉默,蕭夙墨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身離開。
白清旭望着對方離去的背影,蓦地笑了:“......也好。”
暮光漸沉,東豫王城外圍的千燈河畔,可見零零散散幾艘遊船緩緩駛過。
紫宸七城,以東豫為宏,安陽為繁,臨風為俠,靈州為秀,霜餘為孤,蓮峰為隐。
至于那唯一以單字為名的素城,自從驚九之案爆發後,便成了座荒無人煙,滿目瘡痍的死城。
雲天派遠在靈州城,即使季音日夜兼程地趕路,待坐上由安陽城前往靈州城的客船也已是半月後。
船艙中遊人很多。季音回廂房整理好衣物後,趕緊出來找了個空位坐。
畢竟司玄曾講過,真正的江湖,往往藏于人言中。
“你們有沒有聽說前些日子白羽沅越獄潛逃之事?”
“哎呀,知道知道!你說這事兒也奇怪,一個被關在皇城天牢的囚犯,怎麼能說逃就逃了呢?他就有這麼大本事?!”
“要我說,還是咱們這新皇帝心太軟!顧念着兄弟手足之情,到底沒有趕盡殺絕!這要換了我,直接鏟草除根!哪能給這種狼子野心的東西留活路!”
“是啊,白羽沅誰不知道,當年仗着先帝的寵愛,性張揚,行放蕩,習揮霍,喜奢華,是諸皇子中風頭最盛、名聲最大的!留這種人一命,那不就是給自己埋了個禍患嘛!”
“誰說不是呢!當年白羽沅得勢,白夜瀾眼巴巴跟在他這個弟弟身後,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結果呢,嘿,倒反乾坤了!”
“你懂個屁!人家白羽沅的娘是誰啊,當朝皇後!白夜瀾呢,親娘病逝,不投靠皇後,不投靠白羽沅,哪兒能平安長大啊!你以為人家是真不争不搶?人家那是韬光養晦,厚積薄發!反正甭管怎麼說,老子佩服他!”
果然讓她聽到了點兒真東西!季音心頭一喜,不動聲色朝鄰桌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白羽沅這麼一逃,東豫城可就亂了套了!咱們這新帝登基登的匆忙,現在手底下用的這些人,哪個不是心眼兒比馬蜂窩還多!朝政由付朝把持,打仗又是夏淵冒尖,可偏偏這倆人開始是跟白羽沅站在一邊兒的!依我看,少不得要反!”
“說得不錯!我敢打包票,這次白羽沅越獄潛逃,肯定跟這倆人脫不了關系!”
“你快别說了,妄議朝政,當心掉腦袋!眼下光景,何止東豫城亂了套,連安陽城也亂成一鍋粥了!聽說那白羽沅的封地就在安陽城,此番越獄是打算回來召集親信,聚财斂富,隻待來日殺到皇宮呢!”
季音抿了口茶——此話倒有些道理。這安陽城得益于西康河發達的水運,因而在紫宸七城中最為富庶,無疑是養精蓄銳,招兵買馬的最佳選擇。
不過也因此緣由,安陽城的百姓貧富分化極為嚴重,權力亦集中在一些朝廷大族手中,否則也不會有“富家指縫油,窮戶吃不愁”這種口水詩流出。所以就算尊宣王逃來了,也難說這些地方勢力是否真的會為他所用。
“唉,太平日子這才過了多久!十二年前鬧出那麼大場動靜,死了那麼些人,不就是這群有權有勢的反來反去搞的嘛!就說那淩霆,先帝對他跟親兄弟似的,都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好好過日子不行嗎!诶,結果人家偏不知足,非得要反!連累整個淩家不說,害得九萬天馳軍也白白搭上性命!”
“就是!這群人争來争去争個沒完,苦得還不是咱們這些老百姓!”
季音吃了塊點心,很是贊許地點了點頭。
她雖人生閱曆不多,可此種類型的話本子卻沒少看。
話本中講,旁人的恩怨情仇,總會牽連許多無辜之人。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平白無故地來了,莫名其妙地應了,末了才發現,父與子間存冤債,兄與弟間如仇敵。
突然,船艙猛地一震,碗碟碎裂聲與人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季音握住茶杯的手一頓,很是頭大地歎了口氣。
如今客船走的這條河,正是前頭提到的西康河——鹽鐵商販船運交易的必經之河,亦是水匪肆虐,劫案頻發之河。
她先前倒是想過會遇上水匪,卻不想這麼快便碰上了。
其實若隻是些普通水匪還好,怕就怕遇上那種裝備齊全,訓練有素的水域勢力。搶财劫色不提,哪怕是鬧出人命,他們上面也有官僚勢力相護,最終隻能落得個草草了之的下場。
不過季音倒不擔心這些,官府之人不出面,正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