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居住環境,這内飾裝潢,不說是來拜師,她真要以為自己發了什麼大财呢。
帶她來的小弟子顯然也是第一次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這......這水榭空了許多年了,聽說平時都是掌門親自打掃整理,沒想到......裡面竟是這樣的!”
小弟子交代好授課用膳的時間,碩大的屋子便隻剩了季音一人。季音又仔細打量一圈,旁的沒有異常,隻是牆上挂了許多與裝潢風格不符的畫作。
畫作紙張泛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過卻能感覺出每一張都是被人極為用心的裱了起來。
季音從頭到尾挨着看了一遍,一針見血地給出了評價:醜!
這是實話。畫中那新奇大膽的用色,驚人眼球的筆法,着實可擔一句“鬼斧神工”。而其中最醜的,毫無疑問,是一幅正在栽樹的紫衣少年。
季音猜測,作畫者肯定跟這個少年有什麼深仇大怨——不然為什麼畫得他嘴歪眼斜,像缺心眼兒一樣?
看了半天,她突然噗嗤笑了:“還真别說,倒跟那臭騙子有幾分神似!”
次日清晨,季音望着自己身上白到發光的校服,笑不出來了:“咱也不是挑,但這顔色真的太顯黑了啊!”
從前閑得無聊時,季音曾對五大正派的校服做過一次點評。最好看的,毋庸置疑,必須是瓊燕派的銀朱長裙。畢竟是女弟子最多的門派,别的暫且不提,單說那衣裳的裁剪縫制,就遠甩其他門派幾條街。
然後是未央宮的翠微衫。低調内斂的綠色,輔以精緻的刺繡紋樣與流蘇挂飾,确然可稱上品。而繻泯觀,季音沒什麼好說的——他家從裡到外都是一水的藍色,掌門穿墨藍,長老穿深藍,弟子穿淺藍,甚至連派徽都是藍底的八卦圖。
至于為何将末名派排在最後,門派恩怨暫且放下不提:“第一,黑色,夏日陽光一曬,那還不熱得跟蒸籠似的?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沒兜!不是,沒有口袋,考試小抄都帶不進去啊!”
季音忍不住回想起穿衣自由的冥麟閣。聽聞多年前,冥麟閣的老閣主——司玄的祖父,曾想過統一着裝,用以規整門内弟子。卻不料為了校服款式,五宗弟子大打出手,差點兒掀了霜餘山。從此以後,大家心照不宣,再無一人提起校服之事。
“女俠姐姐,你起得好早。”
膳房内,付子修端着早飯,打着哈欠坐在了季音面前。
确然如此。在季音十餘年的學習生涯中,向來是巳時作,醜時息,火葬場裡燒自己。平日裡别說早飯,連午飯都是勉強趕上。若讓程十鸢瞧見,定會懷疑她這個徒弟是不是被奪舍了。
季音笑了兩聲,沒說自己是因為外出勘察地形,一宿沒睡。
她望着付子修眼下兩圈烏青:“子修,你這又是什麼情況?”
答話的是裴訣:“與幾個雲天弟子徹夜閑聊,活該如此。”
付子修不服氣:“裴兄,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麼叫閑聊,我這明明是打探消息,快速合群!”
“那你都打聽到什麼?”
裴訣問得快,付子修接得也快,略顯得意道:“哼,求求小爺就跟你分享。”
死一般的沉寂。
裴訣放下筷子,端着碗碟就要走。
“诶诶诶!”付子修慌了,一把拉住他,滿臉幽怨:“玩笑都開不起,裴兄,你真無聊。”
“你是來拜師學藝,不是來開玩笑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季音自诩了解了這兩人的相處方式。左右裴訣不會真生付子修的氣,付子修也不會真惹裴訣生氣,便淡定地繼續喝茶。
果然,付子修隻是氣呼呼地瞪了裴訣一眼,再不敢有其他動作,老老實實講了起來。
“咱們來的不巧,剛好趕上秦琴太師叔出關,不出意外,等會兒第一堂課就是他的。”
“琴琴?”季音懵了。她知道付子修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上兩句,但再怎麼外向,也不能剛來就“琴琴”這般親昵地叫上了吧?
況且,這好像勾欄名将的稱呼是怎麼回事?!
裴訣見狀,搖了搖頭,解釋起來。
原來雲天派除了出過一個霸榜十年的天下第一徐君彥,還有一位世稱“鐵面閻羅”的秦琴。此人乃徐君彥的同宗師弟,據說他當年還是門生時,便嚴于律己,嚴以待人。那規律至極的生活,偏執古闆的習性,令雲天派一衆老前輩望塵莫及。
後來徐君彥身死,秦琴便留在門内教習弟子,做了授業先生。随着年紀漸大,“德高望重”的名号也就打了出去——這倒并非亂說,傳言不管多懶散的拖沓性格,隻要在他手底下受教幾年,保準變得勤奮上進,哪怕是灘在地裡的爛泥,都能順着牆往上爬。
其實季音在脾性上絕非拖沓之人,為人處事向來是一不做二不休,斷沒有幹到一半中途放棄的道理。
但顯然,習性上她無從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