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想跑,我幫你們,你們帶上我一起。”
王雯的手抓住了林不凡的襯衫下擺,留下黢黑的手印。
他欣然應允,無論是不是得到銅鑼的條件,他都沒想過要落下村裡被拐來的其他人。
這隻是彼界,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也隻是對過去的縮影,或者是毫無根據的幻象。
他改變不了什麼。
但至少,他可以平息一直環繞在耳邊的,無數靈魂的悲鳴。
“在被王鐵柱關進柴房前,我已經在這個村裡呆了有十年了。村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磚一瓦,我都很熟悉。”
十年?可她看着最多三十出頭!
王雯看着二人眼中的訝異,露出了一個苦澀幹癟的笑,說道:“我今年28,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大。”
也就是說,她是18歲剛成年就被拐來。
不,甚至有可能還沒有成年,是還在讀高中的年級,是一個少女的花樣年華。
“你有辦法聯系到願意一起跑的人嗎?” 步繁連忙轉了個話題。
緊接着,兩人就見識到了這些被拐來的女性在絕境下的智慧。
王雯讓他們攙扶着她蹒跚地走出了柴房。院子的門檻外,兩個林不凡在路上見到的小孩看到他們後一溜煙跑了過來,隻剩下一個小男孩還蹲在對面的空地上。
“王阿姨好!” 孩童稚嫩的臉上洋溢着純真的喜悅,脆生生地打了個招呼。
王雯也笑,笑聲依舊是從胸腔深處壓抑而出,卻意外地讓人感覺暢快淋漓。
她說:“晚上,在老槐樹下集合計劃逃跑,有兩個人願意協助。”
像是在對什麼暗号,兩個小孩跟着說道:“晚上,我們要去老槐樹下面玩捉迷藏,我們今天在那裡還看到了兩隻蝴蝶。”
聽完孩子們的話,王雯勉強撐起身體,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回被留下的男孩身邊,開始玩起髒兮兮的沙子。
林不凡看着三小隻興緻勃勃地擺弄髒兮兮的沙子,突然靈光一閃,喃喃自語道:“玩沙子…二丫,狗蛋…白貝殼…”
王雯擡起頭,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幫他翻譯:“一切如常,多了兩個被拐來的人。”
正如他所料,她們之間通過自己設計的暗語進行聯系,而孩子則是傳遞這些信息的媒介。
這些暗語涵蓋顔色、數字、動植物以及孩子們的日常活動,不知情的人根本聽不出來什麼。
當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這麼乖巧聽話,而且隻聽媽媽的指令,所以也隻有寥寥幾個孩子。
其中就包括二丫、狗蛋,以及對面的那三個小孩——麥子、盼盼和旺财。
但和孩子們一樣,盡管是被拐賣來到村子,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願意逃跑。
深夜,老槐樹下的空地被四周的樹木緊緊包圍,隻有月光勉強穿透葉縫,灑下斑駁的光影,十二道身影在夜色的包裹下影影綽綽。
是的,加上林不凡和步繁也才十二個人。
村落的規模雖然很小,可也是有将近百戶人家的,這意味着其中願意逃跑的人,不過十分之一。
有些人已經在這裡生活太久,生兒育女。曾經無處釋放的痛苦在日複一日的麻木裡被磨滅,甚至于主動忘記自己的過去。
為什麼?
因為逃不出去啊!
……
她們認命了。
最令人唏噓的——是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有一些人直接加入了和村子做交易的拐賣團夥,利用自己女性身份的天然優勢去接近無辜的女性,對她們下手。
從那以後,被拐來的人也愈發多了。
她們被村裡的其他女人指着鼻子痛斥卻毫不自責,還恬不知恥地笑着說:“我們隻是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大山裡,我們想回去看看。”
有些人無法改變便選擇默默忍受,她們卻是選擇了加入那群劊子手的行列,将手中的刀刃揮向那些無同樣無辜的女人。
爛泥一樣惡心。
但聽着這些過往,林不凡忽然意識到,他面前這十個人是不一樣的。
她們身上有一種韌勁,一種即便在絕望的境地也從來沒有熄滅過的追求:逃離囚籠,獲得自由。
“大概就是這樣了,都聽明白了嗎?”
她們提出的計劃是——在男人睡着後,偷跑出來集合,然後一起往山外面跑。
林不凡這才意識到,這個村落竟然是在深山的山坳中,與世隔絕。
至于計劃,他當然聽明白了,因為特别簡單,甚至簡單到有些草率。
簡單到…讓他懷疑這樣真的能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