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儀:“你沉默了。你當年從事的專業,現在的工作,每天談論的人,你真的知道你内心的想法是什麼嗎?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季小黎的視線落在江婉儀身上,但是眼前卻恍惚地閃現出了一個身影,紅發的、冷漠的、一張厭世臉,緊接着,她想到了自己的專業、工作和現在的生活。
确實,好像是個一個人脫不了幹系。
半晌,季小黎又笑了,有風吹起她的長發。
“我喜歡我現在的職業,我對我自己也沒什麼不滿意的。謝謝你問我這些,不然我也不會想。”
做執行導演的這些年裡,由一開始的不适應變成現在得心應手的全場調控,經曆了那麼多的矛盾、磨合,工作早就和生活融為一體了。
說不喜歡麼?不喜歡是堅持不了這麼久的。
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尚合恩,才開始做的執行,還是做了執行,才和尚合恩形影不離的。
但不論一開始去做的原因是什麼,既然從事了這樣的工作,就要一直做下去。
愛屋及烏,有時候也分不清誰是屋,誰是烏。
季小黎的目光不由得又瞥向歡聲笑語(假的)的屋子裡,視線卻正好對上尚合恩的目光。
尚合恩正起身出門,匆匆跟季小黎問候一聲:“你也來了?”
然後就走了。
走了。
季小黎:“你要走啊?”
尚合恩臉上的表情多少有點晦暗不明,回頭淺笑了一下。
“一會兒還回來。”
至于尚合恩要去幹什麼,季小黎不得而知。
季小黎挑了挑眉,其實尚合恩對自己的态度顯而易見。
愛屋及烏也好,在這一刻都被風吹散了,以前是她一直在自我欺騙,現在夢醒了,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瞥了一眼尚合恩的背影,那道目光深沉地要刻進她的身體裡,不過一瞬之後,季小黎就移開了視線,釋然了。
旁人隻是猜測,但是尚合恩自己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
她要去見一個人。
在今天這種尚合恩并不喜歡的聚衆場合中,她的思維一直都是散的,被聒噪浸泡着,像是被全身上下澆了一桶粘膩的膠水般的難受。
但是唯一有一條思路确實清晰鮮明的。
就是在這樣膠着的氛圍裡,她更需要一種提神醒腦的拯救,她需要維系自己大腦不再空白的信息。
程煙雲的信息。
在這種半夢半醒之間,對于感覺的直觀就更加深刻,她遵從自己的本能。
在收到消息的瞬間,在匆匆出門的這個瞬間,在不甚清醒的片刻,本能驅使她去找程煙雲。
當然,尚合恩也确實去了。
程煙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尚合恩已經出現在了她家對面步行街的一家咖啡店裡。
程煙雲來不及思考,大腦一片空白的變成了自己。
在見到程煙雲的那個瞬間,尚合恩壓抑許久的傾訴欲瞬間湧了上來。
那一瞬間,尚合恩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許多片段,無論是小時候的,長大了,受委屈的,獨當一面的,都想一股腦地講出來。
程煙雲正在慢悠悠地看單子,點了一杯生椰拿鐵。
“今天我媽過生日,一會我還得回去。原本今天我想我們一家四個人過,我媽非要整成聯誼聚會,一幫七大姑八大姨要跟我介紹對象,我真服了,看我樣子像是喜歡男的嗎??”
程煙雲單手托着下巴,饒有興味地聽尚合恩吐槽,嘴角邊挂了個笑容。
“然後呢?”
“我跟你說,下次這種聚會,讓我弟一個人忙乎就行了,反正他回來也是要繼承家裡的事業的,下次我可不摻和這種生日會。”
程煙雲耐心地聽着,時不時地擡頭看她一眼,非常包容地聽着這些略有些幼稚的吐槽發言。
尚合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我父母特别沒耐心,每次他們都讓我用半分鐘描述完一件事,小時候我會覺得父母的時間很珍貴,現在我覺得我的時間才珍貴,一句也不跟他們多說。”
略帶撒嬌的語氣讓程煙雲愣了一下,随即擡頭笑道:“你喝什麼?”
燈光是暖黃色,非常暧昧,在這樣的光線之下,托着下颌的手指顯得十分修長。白皙,細嫩,沒有任何修飾,指甲圓潤,隐約還透着瑩瑩的粉色。
程煙雲擡頭的瞬間,眼波也跟着流轉了一下,唇邊的笑容順着牽動起來。她好像一隻貓,優雅地擡起了自己前爪。
尚合恩一愣,鬼迷心竅道。
“我挺喜歡你的。——不是,我也要生椰拿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