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有那麼一瞬間沈應幾乎以為伊格納季耶夫打算就這樣朝他走過來。不過最終,伊格納季耶夫還是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一邊套上長袖長褲保暖,一邊聽着身側的貝茲魯科夫說話。
沈應不清楚貝茲魯科夫先生具體都講了些什麼。不僅是因為他們相隔甚遠,最主要的原因是貝茲魯科夫先生是用俄語和伊格納季耶夫交流的。
可能是因為俄語本身聽起來就帶有一種力量感,沈應總感覺貝茲魯科夫先生的語氣似乎很嚴厲。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教育伊格納季耶夫……
沈應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比賽上。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堵牆”。
是伊格納季耶夫。
“應,你是不是不高興了?”伊格納季耶夫問。
他問的有些沒頭沒腦,不過沈應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那你是故意的嗎?”沈應反問。
伊格納季耶夫點點頭。
這下沈應是真的有點不高興了。
是因為伊格納季耶夫在這種世界級别的比賽上故意讓自己沒跳過、不尊重比賽不尊重對手,還是他到了5米78的高度還敢這樣做,又或者是所謂的缺乏公平公正的體育競技精神……沈應搞不太懂,但他确實感覺心裡不太舒服。
可能是他臉上的情緒太過明顯,就連閱讀他人情緒負一百級的伊格納季耶夫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了這份不高興。
“對不起。”伊格納季耶夫在沈應面前蹲下,這個角度讓他看上去減少了一些過于高大的體型所帶來的壓迫感,“葉夫根尼已經教育過我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我剛才做得不太妥當。”
這可不是“不太妥當”,是“很不妥當”。沈應心想。
“希望沒有讓你覺得冒犯。”伊格納季耶夫抿了抿嘴唇,聲音很輕,“我隻是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信口胡言,不守承諾。”
他的行為确實很不妥當,但他的态度又是那麼真誠。而且,也不能要求每個人每一跳都竭盡全力——将自己的觀念施加給别人是很自我為中心的表現。
雖然在5米78的第一跳故意失敗确實顯得很傲慢,但伊格納季耶夫如果确認自己能夠在第二跳通過、有這個把握的話,好像也沒有哪條規則說不可以這樣做。沈應轉念又想到,反正自己也不是伊格納季耶夫的教練,他其實根本沒有立場不高興。
“好吧。”沈應慢慢的呼出一口氣,“我沒有不高興——現在沒有了,瓦連京。”
“那應你原諒我了嗎?”伊格納季耶夫問。
“是的。而且這也有我的問題,我當時就應該阻止你的。”
隻是那個時候沈應壓根沒有把伊格納季耶夫的話放在心上。
這一點也需要改正。沈應在心裡反省自己。伊格納季耶夫看起來是那種很認真誠懇的性格,也許他的很多話都并不隻是說說而已。
“不管怎麼說,”沈應頓了頓,“謝謝你願意為了我‘履行承諾;。”
随即,沈應又意識到了一件事。雖然伊格納季耶夫已經長成了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但他的心理還真沒有成熟到哪裡去。
他看了看伊格納季耶夫,又看了看另一邊的貝茲魯科夫。
從身形上看伊格納季耶夫比貝茲魯科夫大了一号,年齡差也隻有三歲,但貝茲魯科夫先生真的成熟好多啊!好有前輩氣場!
“說起來,瓦連京,”沈應忍不住問,“剛才你是被訓了嗎?”
“葉夫根尼隻是指出了我的錯誤,”伊格納季耶夫搖搖頭,“他讓我來和你道歉。”
他讓我來和你道歉……
大概過了兩三秒,沈應意識到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悚然一驚。
“你都對貝茲魯科夫先生說了什麼啊!”
該不會,跟貝茲魯科夫先生講,之所以故意失敗就是為了自己……?!
難道我還沒有和貝茲魯科夫先生搭話就要被讨厭了嗎——看着伊格納季耶夫茫然無辜的臉,沈應真是氣都沒辦法氣痛快。
瓦連京……我恨你是個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