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今天吃了什麼?”
“吃了兩個牛肉丸,三片牛肉,還吃了兩條寬粉。”
“絲絲喜歡吃寬粉嗎?”
“還好吧。”
“我記得絲絲之前喜歡吃番茄鍋,今天吃的是番茄鍋嗎?”
“這家店沒有番茄鍋,我們點的麻辣和菌菇。”
“我覺得牛肉還是辣一點好吃,絲絲覺得呢?”
“嗯……都還好。”
鐘絲影發現邬絮琢最近話好多啊。
從前都是鐘絲影在說,不停地說,不停地說,為了能多說會兒話,他甯可和邬絮琢步行回去。
诶,對哦,今天邬絮琢怎麼沒開車。
不會也是為了和他多說會兒話吧。
應該不會吧,明明回家也能說。
“今天累嗎?”邬絮琢攬住他的腰,“你要離我近些,不然我總打不到傘。”
兩人緊緊相貼,鐘絲影覺得有些奇怪,但沒有掙開,“還好。”
聽上去,他好像是個話題終結者。
但鐘絲影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不知道聊什麼。
“诶,絲絲喜歡的那個男明星最近好像開演唱會,要不要去看啊?”
“不了吧,要上課。”
“我查了,正好在周六。”
“不了吧。”周末隻想好好睡覺。
高中的時候追的火熱,可能是因為現在長大了,有點沒精力去投入了。
昨天說想去江城,今天再想起來,感覺也隻是一時興起。
好累,又不想去了。
“看,玫瑰。”邬絮琢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捧玫瑰花。
鐘絲影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林嶼森。
林嶼森低頭,不接他的目光。
“謝謝。”鐘絲影接過。
“絲絲,你以前每天都跑到公司樓下堵我,每次都送我一朵玫瑰花,就為了跟我吃一頓飯,你還記得嗎?”邬絮琢的傘又往他那邊偏了偏,連着那捧玫瑰花也跟着受到了庇護。
鐘絲影沒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那會兒脾氣不好,總把你趕走,還跟你說滾。你也不生氣,第二天還繼續來送。”
“後來我們在一塊兒了,我才知道,你沒錢買很多玫瑰花,就每天省一頓晚飯,用晚飯錢給我買花買禮物。”
“我總是心情不好,你就跟我說話。我不理你,你就自己說,喋喋不休地能說一整天。”
“我們認識不到一周,我已經從你嘴裡把你從前十五年的生活都了解清楚了。我過生日,你沒有錢,怕送的便宜我會不高興,就把你最喜歡的球鞋賣了。你也不告訴我,我還是從你同學那裡知道的。”
“絲絲,你喜歡我的時候,把你最好的一切都給我了。從感情上來說,你給我的,遠比我給你的多。”
鐘絲影終于擡起頭來看他了,他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可我背叛了你。”
“沒有,絲絲,沒有。”邬絮琢将他摟得更緊了些,恨不能變成一件大衣将他完全裹住,“每個人小時候都會對父母産生依賴的。我小時候也是,無論父母怎麼傷害我,我都一門心思地想要讨他們開心,想獲得他們的認可。”
“孩子會輕易地相信和依賴父母,為了讨他們歡心,甚至可以傷害自己,這不是你的錯。”邬絮琢親吻他的額頭,“我從前也是這樣糊塗,卻在你最脆弱的時候,苛責你不夠清醒。”
“絲絲,對不起,我錯了。”
雨停了,邬絮琢收了傘,牽住鐘絲影的手。
鐘絲影還是沒有回答他。
他知道,這是邬絮琢為他開脫的借口。
他男朋友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盡管被騙了,卻還是努力地找理由,為他這個罪魁禍首減輕負罪感。
抽泣聲從身邊傳來,邬絮琢不知道該不該回頭看他,他就這樣牽着鐘絲影的手,繼續向前走。
斷斷續續的哭聲,延續了剛剛的雨聲,滴滴答答地打在邬絮琢心口,紮在最柔軟的地方,寒冷刺骨。
“我以為您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這一針,紮在了邬絮琢心髒的最深處。
疼痛蔓延開來,像是被白蟻啃噬,痛得鼻頭發酸。
“對不起。”邬絮琢停下腳步,等了等鐘絲影。
他知道,這句話不是沒來由的。
一年前,鐘任曾聯系他提親,被他拒絕了。
他覺得,時間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他早晚可以習慣沒有鐘絲影的生活。
三個月前,鐘任大約是覺得邬絮琢那邊沒有希望了,開始到處為鐘絲影找結婚對象,他甚至沒有考慮男女,隻要能給夠五千萬,就行。
鐘絲影像是被放在展櫃裡的拍品,每天都要和各個買家一起吃飯。
盛舒蕊想幫他,但除了趕跑那些買家和盡量限制消息傳開,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托了很多人,最後,終于将這個消息傳到了邬絮琢耳朵裡。
她不想将鐘絲影的未來交托給一個男人,她不想用給鐘絲影找個好老公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但是她沒辦法了。
是他,總好過是别人。
活得痛苦,總好過被逼死。
直到看到那張照片,看到那個坐在桌角,被裝扮成木偶的男孩時,邬絮琢才意識到,他那兩千萬造成了怎樣的後果。
是他的兩千萬,讓鐘絲影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商品。
鐘絲影傾盡的真心,為自己換來了一個怎麼也逃不出去的鐵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