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
他的聲音罕見地發緊,那張被風霜和槍火雕琢得強硬的臉也浮出幾絲罕見的動搖。但很快,男人繃緊下颌,重新戴上那副老練亡命徒的面具——
“這成色,十五美元。”亞瑟冷靜地說,捏着戒指轉了轉,像個老練鑒定師似的眯起眼。他擡起手,拇指緩慢而專注地摩挲過戒指表面,又側身對着林間漏下的光線轉動,仔細查看内圈紋路,每一個動作都透着匪幫出身的專業。
“十八美元頂天。”亞瑟繼續打量戒指。“要我說,邪祟,你那堆金表随便哪個都比這值錢。”
【我不否認。】古斯低笑,【但金表總歸不如戒指來得合襯。你現在看起來可是個體面人了,亞瑟。不覺得這款更配得上你的身份麼?】
“體面人?我麼?”亞瑟嗤笑,把戒指往空中一彈,又穩穩接住。“老天,我看你是在夢裡魔怔了,邪祟。要我數數有多少體面人是死在我手底下的嗎?”
【容我提醒你,亞瑟。】古斯慢悠悠地說,【你還肩負着探聽消息的重任。比起死在你手裡的闊佬,你們幫派的何西阿和達奇,更關心活着的那些在打什麼主意。】
“有意思。”亞瑟冷哼,“看來你對我們幫裡的事也挺上心。要不要接着說說,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還知道,富人們會更願意相信一個衣着考究的紳士,哪怕這位紳士左霰彈右左輪。】古斯饒有興緻地回應,【要是這位紳士手上再閃點黃金,顯得名花有主,這就更讓人放心了,不是麼?】
他的意念凝聚,幹脆地别過亞瑟的下巴,【戴上它,亞瑟。還是說你打算就這麼攥着它直到天黑?】
亞瑟猛地拍來一掌,一如既往,隻擊中了空氣。他偏頭避開接觸,目光卻像瞄準般精準地鎖定鏡頭所在:“你似乎越來越急不可耐了,夥計。莫非你們邪祟當中,也有平克頓在追着你跑?”
【而你呢,亞瑟,】古斯輕笑,【你在怕什麼?這枚戒指,還是它所代表的東西?】
“你他*在放什麼鬼話。”亞瑟冷笑,擡手就捏起金戒,往左手無名指一推,又證明似的攤開手掌:“睜大眼睛看清楚,邪祟。這不過是個該死的道具罷了。”
他的姿勢正好方便觀察。金環嚴絲合縫地卡在那帶槍繭的手指上,林隙灑下的陽光被抛光的金屬反射,閃出細碎的光芒。古斯愉快地繞着亞瑟的手轉過一圈:
【左手是訂婚。所以,這算是,訂婚道具?】
“訂婚的身份比已婚更容易騙那些闊佬開口。”亞瑟語氣平平,又屈伸了下手指,仿佛是在試戴一件普通的手套,“想讓我換手?你出多少?”
【先戴着這一枚,我貪婪的甜心。】古斯大笑,猛地拉開地圖,【你接下來什麼打算?去瓦倫丁?回馬掌望台?】
亞瑟啐出口唾沫。
“見鬼的‘甜心’。你已經瘋了,是嗎?你到底還問不問?”
【别急,牛仔,一件一件來。】古斯又摸了把亞瑟的臉,趕在亞瑟暴起之前,及時道:【繼那幾個打劫的奧德裡斯科幫之後,到這會兒,過去多久了?】
亞瑟惡狠狠地瞪了眼鏡頭。
“一天半。”他冷笑。“你倒是頭一回這麼安分。我很好奇,邪祟,該不會真叫我說中了,有一支鬼魂軍隊在追着你跑?”
【沒錯,】古斯一本正經地應道,【是時候坦白了,其實我是南北戰争時期的聯邦軍中将,遭到南方吸血鬼的詛咒才失去形體。現在我需要一筆黃金來破除詛咒,重新奪回我的莊園。】
“唔。”亞瑟說。
【這個‘唔’是什麼意思?】
“我在思考,聯邦軍是怎麼讓一個拿槍走火,騎馬撞樹的廢物混成了中将。”亞瑟搖着頭,“老天,難怪南方佬能撐那麼久。”他不耐煩地打了個呼哨,“行了,邪祟,既然你恢複得這麼好,就别廢話了。這一趟我在外頭耽擱得夠久了。”
巧克力沙色的溫血馬應聲小跑而來。亞瑟踩滅篝火,卷起鋪蓋,一把抓住缰繩,翻身上馬。
這可不像他往日的作風——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亡命徒,亞瑟動身前總要花上不少工夫去保養槍械,清點子彈,檢查刀具、馬具和水,外加仔細核對地圖和補給。但這回,似乎所有雜務都已收拾妥當,就等着即刻出發。
古斯若有所思。
古斯恍然大悟。
【亞瑟,】古斯促狹地問,【難道,你一直在等着我醒?】
亞瑟冷哼一聲,沒理他,隻一夾馬腹。黑朗姆在陽光中打了個響鼻,朝瓦倫丁的方向邁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