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竺一聽,就知道這青年誤會了,怕以為自己和武松是罪魁禍首呢。
聞此言,武松緩緩松開制住那青年脖頸的手,冷笑一聲:“你這厮不知好歹,虧得我兄妹二人費盡心思救你出來。”
他這會兒心情好,臉上金印方消,仿佛長久以來壓制在心頭的鎖鍊斷開,對這青年富戶的無禮之舉便沒有計較。若是往常,早就一拳招呼上這不知好歹的潑皮的面門了。
聽武松如此說,那青年愣了一下,這才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分明是一處寺廟,自己就置身于彌勒殿,倚在那手握寶劍的南方增長天王腳下呢。
四周樹影婆娑,自彌勒殿可看到正殿佛龛處隐隐有燈光透來,殿前大門敞開,直通向外面街巷。
青年舒了一口氣——終是離了那黑澡堂。此刻逃出生天,連那怒目圓睜的金剛,看起來都慈眉善目了。
“在下韋暄,多謝二位救命之恩。”驚魂甫定後,那青年納頭便拜。
韋暄?郁竺飛快地将這個名字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讓系統查詢了下,均無此人記載。
也罷,想必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伸手将青年扶起,郁竺道:“不必多謝,正是你敲擊木櫃出聲提醒,我才意識到那澡堂的詭異,為此編了些說辭,騙得那掌櫃将你交出來。隻是不知那黑澡堂在此縣勢力幾何,到底危險,不宜久留。”
郁竺三言兩語便将搭救之事帶過,又催促那青年速速離開郓城縣,免得他明日在街上遊蕩,被那雷橫撞見,再生事端。
那青年聞言,反而憤慨起來:“豈有此理!這濟州治下,本是熙熙攘攘之地,竟還有這等謀财害命之所,真不知這小小浴堂,已害了多少無辜性命!”
大宋商品經濟繁榮不假,但世道紛亂,官府監管不力,郁竺也沒想到黑店竟然這樣多。
不過郁竺暫時沒有“掃黑除惡”的覺悟,她本就是要去二龍山落草之人,還屬于被“掃”的範圍,故而不願多言。
不料,一旁武松卻接話道:“這等事何足挂齒?行走江湖,若連這點警覺都無,豈不是枉自為人?若無本事,便雇上兩個長随護佑左右。”
武松這話不算好聽,那韋暄卻并未出口反駁,沉思半響,道:“這位義士說得對,我在東京時聽聞山東盜賊猖獗,本以為隻要不打那山林間經過,就沒有大礙,所以就帶了一個老仆,一路都走的官道,也安然無恙。”
韋暄歎了口氣,接着道:“今日我那老仆身體不适,我便一人到着香水行洗浴,不料,竟中了那賊人的奸計。真是沒想到山東已經混亂到這個地步,真不知多少黎明百姓要受害于此啊。”
郁竺沉默不語,其實對于水浒傳中的諸多英雄好漢的行為,後世也褒貶不一。
且不論如何義薄雲天,官逼民反,便是那上山落草前的斑斑劣迹,是确鑿無疑,草菅人命之事,更是不勝枚舉。
隻是此情此景,她着實不便妄加評判。
韋暄見無人搭腔,默了一會兒,卻猛然醒悟一般,道:“對,得去報官,不然還會有更多百姓被害。”
郁竺聞言,心中一驚,報官倒也罷了,萬一被喚上公堂作證,倘若雷橫一口咬定她是梁山之人,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斷不能讓韋暄去報官!
于是,她幾乎脫口而出:“不可!”
韋暄聞言立刻投來疑惑的目光,就連武松也忍不住瞥了郁竺一眼,見此,她連忙解釋道:“此店竟能堂而皇之地開在繁華鬧市,且膽敢肆無忌憚地行兇作惡,背後定有官府之人撐腰。再者,你我等三人已從那處脫身,你除了些許銀兩,并無他物留下,即便想要指認他們,也是證據不足啊!”
韋暄一聽,倒也冷靜了下來,緩緩點頭道:“恩人所慮周全,确實如此。”
他略一思索,又道:“我人生地不熟,還是去了青州再做計較。倒是二位如何稱呼?我疏忽至此,竟然還不知曉二位恩人從何處來?往哪裡去?”
聽了這話,郁竺和武松飛快交換了下眼色。
韋暄說要去青州再做計較。
不巧,二人要投奔的二龍山,就在青州地界之内。
觀韋暄此人,錦衣華服、腰纏萬貫,定然在青州城内也是一個人物。
隻是不知,他是官是民。
謹慎起見,還是不宜告訴他二人的去向。
為此,郁竺輕輕垂下眼皮:“我叫郁竺,他是我的表兄武松,我們原是渭州人士,因戰亂,家人遭賊人殺害,表兄帶我逃離至此。如今身如浮萍,漂泊無依,并無确切去處。”
這個時代,同名同姓之人太多,三無身份,韋暄就是想查也查不到。
誰知韋暄聞言,竟一臉驚喜:“既然二位亦是逃難之人,何不随我一同前往青州?”
武松郁竺相視,無言。
韋暄見二人不回答,繼續道:“不瞞二位,我乃新任青州通判,此番赴任,身邊尚無相知之人。我看武松義士身手不凡,如義士所言,我正缺一位親随,且郁竺姑娘如此聰慧,也可随我左右做些事。”
他說完,雙眼微微眯起,臉上不自覺地挂上了些得意之色,殊不知自己一番話,像個投湖的石子,激起了郁竺心裡的波瀾。
穿越以來,她也讓系統整理過資料,惡補了些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