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娘見了,十分羨慕:“要是我們十字坡也有這麼些人,生意可就好做多了。”
張青聞言用胳膊輕輕碰了下孫二娘,後者便閉上了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落到武松耳朵裡,他頭腦飛快轉了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猜到了妹子的用意。
想到此處,他便對孫二娘說道:“嫂子,這街上生意好做,可不隻是因為往來的人多。”
見孫二娘面露好奇之色,他賣關子似的指着前方一家客邸招搖的旌旗:“這條街上,生意最好的屬四種店。”
張青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客邸小窗開着,樓上下兩層都坐滿了人,好不熱鬧。
武松繼續道:“其一,就是這客邸,縣鄉裡人來打官司,要找地方投宿,衙前街上的客邸自是最方便的。”
孫二娘咋舌道:“官司一拖便是許久,這些客邸看起來可不便宜,住下來得花多少銀兩啊!”
張青在一旁啐道:“就屬你銀子要緊,你若不住這裡,官府要找人時豈不抓瞎?倒是你對家先上了公堂,說得天花亂墜,官老爺聽了他的話,随意下了判書,有的你哭去。”
張青說得粗俗,道理卻不錯,郁竺笑着點頭:“張大哥這話在理。”
武松見郁竺并未出言反駁,知道自己隻怕猜對大半了,便繼續道:“第二種店嘛,就是茶坊,好些戳子、訟棍都在裡頭,他們不光能寫訟狀,有時候連怎麼判的都提前能知道,人人都來此處找他們打探消息,茶坊的生意自然紅火。”
張青夫婦沒開過茶館,對此便沒有什麼概念,但武松說得詳細,他們也就點了點頭。
郁竺倒是聽得有些心猿意馬,說起來,這些人還算是她的祖師爺,看着茶坊裡人來人往,不禁盤算着有朝一日回去了,要不要把事務所挪到法院對面去,卻聽到耳邊傳來武松的聲音:“第三種店嘛,還得往前走走。”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十幾步,随着武松的腳步停在一處藥鋪旁。
隻見藥鋪裡一人撅着屁股趴在門前的條凳上“哎呦哎呦”的,他家裡人正在和藥鋪掌櫃讨價還價。
這回不用武松說,孫二娘搶先道:“我知道了,藥鋪生意也好,官府裡面用刑,外頭可不就得賣藥嘛。”
“嫂子真是聰慧。”郁竺接過孫二娘的話頭,看了眼武松,發現他也正在看向自己,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郁竺接着道:“那嫂子可知道,這生意好的第四種店是什麼?”
“肯定是這酒店。”孫二娘指着前頭一家生意興隆的門面,道:“打官司的人要吃飯,戳子訟棍要吃飯,官府裡的人也要吃飯,對不對?”
“不錯。”郁竺笑眯眯地看着張青孫二娘夫婦,“既然如此,大哥嫂子在這處開家酒店可好?”
“啊?這這,怎麼……”
“好了,哥哥嫂子,進去慢慢說,走了這麼久,我都餓了。”武松打斷了目瞪口呆的張青,指着幾人駐足的這家“八仙樓”,“哥哥嫂嫂先去尋個散座兒,這家店我和妹子常來,我們去招呼下掌櫃上什麼酒菜。”
張青夫婦聞言,也無二話,在壽張縣那一頓小食已經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了,這些天路上并無油水,此時日頭高照,這會兒确實有些腹内空空。
郁竺故意放緩腳步,待武松并肩而行時,才輕聲問道:“兄長如此善解人意,似乎早已洞察了我對大哥和嫂子的安排?”
她輕輕挑眉望向武松,武松亦低頭,含笑瞥了她一眼,回答道:“原先不知道,直到上了這街,看了這些店家,就想到了。”
“兄長好智謀,佩服佩服。”郁竺故作恭敬,雙手作揖道。
方才武松一到這街上,還沒走幾步,就給張青孫二娘介紹起這裡生意最好的四種店來,要知道,他平日非多話之人,費這番口舌,定是已經猜到郁竺用意,才想法幫她說服張青夫婦。
武松聞言用肘輕輕碰了下郁竺的肩膀頭:“别取笑我了,雖說在這街上借着官府的勢兒開店容易,可這油水足的事兒,你确定别人能讓給我們?”
郁竺示意武松稍稍低下頭,輕聲說道:“兄長放心,我早已探得那新樂樓的掌櫃,原是上任通判小舅子的弟弟,他靠山走了,生意不似之前好做,早有轉讓門面的意思。”
武松皺了皺眉:“他想轉,要的人自然多,這麼多官老爺親戚,你打算怎麼搶,要去求韋大人嗎?你确定大人會幫這個忙?”
郁竺神秘兮兮一笑:“不是去求大人,也不是大人幫我們,而是我們幫他一個忙。”
武松不明所以,說話工夫,二人已走到酒案前,他跟那掌櫃自已熟識,叮囑兩句,那掌櫃的就點頭哈腰将他引向散座。
這番景象落在張青眼裡,自然又是一陣驚歎:“唉,兄弟,你怕不是天天來自處,這般熟稔了。”
孫二娘轉了轉眼睛,小聲道:“兄弟,你來此處吃飯,是不是不要銀錢呐。”
武松也沒遮掩,坦然道:“衙門裡有公使錢,就是專門作這處用途的。”
“所以嫂嫂以後在此處開店,見到兄長來,盡可以宰他一頓。”郁竺打趣道。
武松無奈,用筷子輕輕敲了敲郁竺的手背,又對張青夫婦道:“妹子這話雖然不太中聽,但也不是全無道理。官府裡的人來吃飯,菜價就記得貴些,菜就少些,因為橫豎不是自己出錢,平民百姓來,就還按照外頭的價錢分量來。”
張青若有所悟點點頭:“如此,開店在此處,每年得孝敬官府不少吧。”
孫二娘白了一眼張青:“孝敬就孝敬,有得賺就不怕孝敬,不孝敬這好事兒輪到你呀。”
說罷,又扯了扯武松:“诶,兄弟,你說我們真能在此處開酒店嗎?”
武松毫不猶豫地指向郁竺,将她賣了:“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