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房間外頭有人敲門,寶敏半驚半醒,活動了下想要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重得很。
睡在旁邊的少年宛如樹袋熊,一整個将她熊抱住,好似稍微松開一點,她就會憑空消失。
“爺?爺?!胤祐!”
叫喊聲從一開始的試探變得逐漸暴躁,迷迷糊糊早就醒來的胤祐被人湊到耳畔的喊叫聲吓了一跳,忙将寶敏松開,睜開眼看着寶敏額角上的薄汗,心裡一虛。
昨天發生了什麼胤祐記得很清楚,他比寶敏先醒。
一睜眼看到睡得熱乎,面頰紅彤的寶敏,還有些愣怔,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經成親,此後玉牒上,自己旁邊就多了一個人的名字。
胤祐抿唇,心裡面說不出的舒坦。
昨天晚上因為那些狗臣子的行為感到生氣,也在這一瞬間被撫平急躁。
他自認為貼心地将被子又往寶敏身上蓋了幾分,無視掉寶敏熱出薄汗的額角,蹭蹭柔軟的被子,嗅着福晉身上清淡的花香,閉上眼繼續睡覺。
“爺是想悶死我,換個新福晉?”寶敏渾身脫力地從喜被裡面爬出來,單薄的衣裳被汗水浸透,一鑽出來,她就讓楊梅趕緊叫水到隔間,自己要淨身。
胤祐盤腿坐在床上,瞧着自己福晉曼妙的身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他倒是忘記熱得人發慌這件事情了。
誰讓昨天晚上他壓根沒有分到多少被子,也就沒覺得有多熱。
寶敏将渾身的熱氣洗掉,被幾位婢女圍着換上喜慶的桃紅色旗裝,又黑又厚的頭發被分成幾撮交給婢女擦幹。
她自己餓得不行,尤其胤祐先前送到副都統府讓她挑選的禦廚本事都有,一個善做北方菜,一個善做南方甜點,抉擇不下,最後寶敏就都要了。
反正胤祐再怎麼窮,也不會窮到養不起兩個廚子。
寶敏出來後,就有人重新進去換水。
胤祐也不是什麼精緻生活的主,洗掉渾身汗之後,穿上幹淨的居家衣服出來。
一出來就瞧見自己的福晉已經左手筷子,右手湯匙,一口包子一口粥,嘴裡塞得滿滿當當,一點眼神都不給胤祐一個。
“有這麼好吃嗎?包子而已,怎麼弄得像是三百年沒吃過?”胤祐輕嗤一聲,坐下來就有劉進喜在身旁伺候着用膳。
一想到自家福晉年紀尚小,多吃點長身體,胤祐又忍不住扭頭看過去。
寶敏将嘴裡塞滿的茄子醬肉包吞咽下去,怒瞪了一眼罪魁禍首,“爺還好意思說!昨天一晚上你都壓着我睡,自己多重心裡沒點數嗎?我推都推不開你,跟鐵似的。天又熱,我在被子裡面悶了一身汗,好在沒有中暑。”
“要不然今天一早就請太醫過來,日後也别出去亂晃,臉面都丢盡了!”
誰家成親第二天就請大夫過府上來瞧病的?又不是那檔子事,請來的理由還是差點被枕邊人悶中暑。
這事傳出去,寶敏也不用外出了。
沒個一年半載怕是過不去。
胤祐理虧,不想觸寶敏的黴頭,趕忙将話題轉移到包子上,“這包子倒是跟以前吃的不一樣,肉餡沒有以前的膩味。”
“這廚子倒是做的不錯,看着賞點?”
寶敏坐在一旁,輕哼一聲,“當然不錯。不過爺要賞,也是賞我吧。這茄子碎肉餡是我提出來做的,要不然你能吃到這麼好吃的?”
胤祐見坡就下,"都賞都賞,福晉剛進來就有大功,這不得多給點獎賞?"
“劉進喜,你去爺的私庫裡頭将前段時間從江南送過來的花紙箋拿過來給福晉,順帶将那塊帶有松香味的徽墨一并取過來。”胤祐叮囑道:“至于做出這包子的廚子,就賞十兩給他,讓他多做些,等會兒拿去慈甯宮和長春宮,給瑪嬷和額娘嘗嘗鮮。”
胤祐全數安排下去,這會兒才故作鎮定地轉頭看向寶敏,“不知道這樣安排福晉可還滿意?”
寶敏點頭,“算是不錯。”
她也沒有拿喬,用筷子夾了個包子遞過去給胤祐,“放心吧,爺娶了我,這輩子隻要我有一口飯吃,爺就有碗湯喝。”
“日子得慢慢過才能品出滋味,好壞都是人過出來的。”若是過不下去,清朝也沒有皇子同福晉和離的先例,大不了她自個在這院子裡面關上門來逍遙自在,管外面洪水滔天怎麼活。
寶敏悶在心裡,一閃而過。
總不能成婚第二天就拿出來說,是生怕胤祐跟她翻不了臉?
胤祐聞言,拿着包子的手一頓,胸口是難以抑制的酸澀翻湧而上。
要不是當着比自己年紀小些的福晉面前流眼淚,瞧着就是個沒出息的,他指不定就抱着人嚎啕起來了。
昨天的郁悶和不甘消散大半,他看着手裡面微微透出紅油底色的白嫩包子,又瞧瞧坐在身邊乖巧可愛的福晉,扯着唇傻笑起來。
寶敏:“?”
這包子又沒下笑藥,做什麼忽然笑得停不下來,怪吓人。
寶敏沒理會不知道哪根筋搭不上的胤祐,接連吃了四個包子加小半碗粥,她就膩味了,嘴饞又想起慧娘腌制的酸菜。
可惜了。
她本來是想要将酸菜也劃到嫁妝裡來的,結果被愛新覺羅氏狠狠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