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升溫的大腦又開始降溫。
他仿佛能聽到她的呼吸和心跳。但這隻是錯覺而已。她是一片虛無哪。這個認知讓他開始發愣,連她接下來的動作都顧不上計較——隻見姿勢親昵的女生伸出了手,動作毫無暧昧,挼狗頭一樣搓了搓他的卷毛:
“哈哈,其實我是在耍汪汪嘛。”
什麼?汪汪?
她發出喵喵叫,眯起了眼睛:“乖狗狗,乖狗狗!喵喵喵。”
神态過于自然,一時間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等等,到底誰才是貓啊!不要亂叫啊!
“——你!”
松田陣平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紅色已經達到了頂峰,平生少有的羞赧少部分融入火氣,像火山口一樣咕湧咕湧。
他瞪着她,然而稻川秋已經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本先看着他表情複雜的友伴們一個個變換了神情,憋着笑把暴跳如雷的他攔住:“冷靜冷靜!陣平啊,把居酒屋打翻了的話我們要賠錢的啊!”
被護得密不透風的、把他耍得團團轉的惡魔在座位上,優哉遊哉地向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手機裡的照片好清晰。
屏幕上他傻傻地比耶的照片簡直蠢得沒邊!
松田陣平不忍直視地撇開臉。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大概是,滑動屏幕,幾個同窗們的傻照片依次出現,一個不落。大家一樣老土。蠢蛋。
松田陣平感到了奇妙平衡的同時,又在這詭異的“平衡”裡橫生出根刺來。好像提醒着他這不算什麼好事。
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對他的複雜心緒渾然不覺,揚起眉毛,得意洋洋:“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們該考慮讨好我了。否則這些照片放出去,你們絕對會身敗名裂。”
降谷零好奇:“是怎麼個身敗名裂法?”
“嗯。比如說讓暗戀你們的女生對你們的印象破裂,從此再也沒有人和你們告白。”
“這算是好事吧?”
她有些驚訝地看向說這是好事的優等生,片刻後默默豎起了大拇指:“看來你已經懂得了成功的精髓……”
話說這是哪門子的成功精髓啊喂!
幾人的臉上同時露出了吐槽的表情,萩原研二差點壓不住松田陣平,伊達航默默加入了鎮壓隊伍。
松田陣平感受着同伴的壓制,再看看毫不受影響的稻川秋,一陣又一陣的憋屈嘻嘻笑着在他腦海裡亂跳。他真想大喊一聲,不公平啊——!
“您好,您的酒。”
服務生就是在這個時候混亂的時候端着酒送了過來,托盤上與之相配的還有一壺溫水。
“放這裡吧,”他們說。
服務生布置好桌子,準備離開之前,猝爾對上了女生的眸子。
他的心中忽而湧起了一點奇異的感情,叫他脫口而出道:“需要幫您開瓶蓋嗎?”
“什麼?”
稻川秋收起手機,握上細長的酒瓶瓶頸,在居酒屋略浮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女生的手指顯得細長而蒼白,僅在指甲蓋上有一點血色。然而,就是這樣一隻手,借着筷子的巧力,瓶蓋被熟練地撬了下來。
“不用,”她莫名其妙地看了服務生一眼,“瑞泉的瓶蓋設計得算是同類裡最好開的了吧。”
“……”服務生讨了個沒趣,隻好灰溜溜地離開。
走了幾步,他到底沒忍住,回頭去看。
昏黃的色彩将窗外的黑夜阻隔,女生穿着一身華麗繁複的黑底金紋羽織,耳上戴着符文耳飾,微垂的眼睫在皮膚上投下陰翳的一片,像是枯林中的鸫鳥,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走進那片林子裡。
她的嘴唇很薄,服務生突兀地想到,都說薄唇的人薄情。
萍水相逢,他不過是偶然一瞥。——然而,她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還想再看,與她同行的幾個青年卻都感覺到他的視線,看了過來。
哪怕降谷零讓他們身上沒穿着警服,但也足夠氣勢凜然,服務生覺得滿身不自在,抖了抖肩,兀自轉頭跑走了。
“你們在看什麼?”稻川秋一邊倒酒一邊問。
“沒什麼,”降谷零把目光收回來,稻川秋恰好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他端起來,酒液尚未沾唇,便聽到了一陣由内及外的騷亂聲。
是誰在喊“殺人了!”“有炸彈”?又是誰慌亂地往前跑将這個消息散播,叫人們紛紛恐慌起來。不用多久,人群如同被驅動的數據,盲從着流動起來,尖叫聲、奔跑聲、踩踏聲紛紛淩亂,從街道到走廊,從外屋到内室——
“砰咚!”
房門被猛地推開,在牆面上反撞出粗魯的重音。高昂的女聲尖叫着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