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槍,我們隻能近距離靠近之後動手。”
“要小心打草驚蛇。突然出現的話也許會刺激到對方……”
“幸好我們今天沒有穿警服出來。不然連假裝普通民衆都不可能了。”
“所以還是要有人去當誘餌,好把人質換下來。我去怎麼樣?找個名頭……就假裝我是她的伴侶,被刺激之後靠近?”
“可以嘗試,Hagi,正好你也了解槍械的構成……”
幾人熱火朝天,不用多久就得到了成雛形的計劃,唯一的問題在于“誘餌”的人選。萩原研二還是松田陣平?諸伏景光也可以試一試,排除伊達……另外,稻川秋從始至終沒被他們考慮進去。
開玩笑。她看上去甚至比被挾持的女生還要瘦弱。她去當誘餌?确定不是去給人當飼料?
稻川秋在旁邊蹲着,支着下巴看了他們一會兒。
在一片雜亂可憐的負面情緒情感中,隻有降谷零他們散發出正面情緒。甜美的、新鮮的、珍貴的。
唯一可惜的是,她嗅了嗅,隻嗅到了沾在衣襟上的濃烈酒味。
她喝了好多酒。
稻川秋對酒并不陌生,她十三歲那年就開始喝酒。但一直到現在,她也很可悲地對酒精沒有抵抗力。她很容易醉,
而她醉的方式也很獨樹一幟。若不是長篇大論地書寫,她便得鬧出點幺蛾子——大抵能這麼說——來揮發在肝髒中纏繞的酒精。
喝醉的人最無理取鬧。喝醉的人膽子最大。
于是,在幾人低聲争論誘餌人選的時候,她慢慢挪動腳步,往門的方向前進。
她要出去。
她的動作太輕微了,她的腳步太熟悉。總之,就是這樣的理由,讓降谷零等人聽到門扇被推動的聲音、愕然擡頭時,才發現那個站在門邊的人居然是稻川秋。
——她想做什麼?!
刹那之間,降谷零忘了窗外的街道上還有一個瘋子,瘋子手裡還有槍;他頭一次恨自己跑得那麼慢,近在咫尺的距離偏偏他抓不住她的衣袖。
稻川秋察覺到他們驚恐的目光,微微彎了眼尾,算是一個笑容。這笑容促狹、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然而一點畏懼都沒有。醉鬼怎麼會怕呢?
降谷零眼睜睜看着她走出門外,肩膀被諸伏景光按住往下倒。平日裡冷靜而溫和的發小此時語速急促:“不能出去!一下子出去太多人會打草驚蛇!”
降谷零的腳步僵在原地,而那道熟悉的腳步聲已經輕快地離去。
松田陣平恨恨地捶了一拳木闆。“咚!”一聲悶響:“那混蛋!”
萩原研二沒有糾正他的稱呼,沉着臉。
伊達航是最快冷靜下來的:“計劃有變,加上稻川同學的份,我們先……”
稻川秋全然不管居酒屋内幾人驚濤駭浪的心緒。她踩在燈光熄滅、月色涼白的街道上。好輕飄飄!酒精在她身體裡蹦跳,四面八方的情緒湧上來,嗚哇!
她微微眯起眼睛,風掀起她的短發,将她的羽織大袖吹得獵獵鼓起,而後悠然長去。在這氣氛詭異的街道中,她那樣的神情叫她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隻降臨塵世的精魅鬼怪。
如此突兀詭異的閃亮登場竟然鎮住了發瘋的中年男人。他竟有片刻的遲疑,反應過來後語氣更加瘋癫:“你是誰……你是誰!你不是奈美!奈美在我這裡!騙子!騙子——!!!”
凄厲的叫聲中,他擡起了手,槍口直對稻川秋的心髒。隻需要扣動扳機,子彈穿膛而出,射進她的心髒裡,她就會死。
——好精準,好槍法,好好玩呐。
“好奇怪,”稻川秋仿佛沒有看到他手中的槍。女生歪了歪腦袋,臉頰上酡紅的醉意讓她看上去醉眼迷蒙。然而,她說出的話卻讓中年男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一點悲傷、痛苦、迷亂的情緒都沒有。你很冷靜嘛。你想做什麼?”
扳機久久不被扣動。她随意打量他的表情,扔出幾個可能,“蓄意謀殺然後靠精神病脫罪,無聊了想要打幾發子彈發洩,被某個組織威脅所以要完成殺人任務——喔。”
她笑了一下,語速飛快,有着醉酒的人所不能有的敏銳:“你被威脅了。他們給你布置了任務。你沒有辦法暗殺,所以用光了你本就不多的腦細胞,決定來個渾水摸魚。”
“在這個途中,殺掉幾個人,對你來說,也隻是計劃的一環,對不對?”
她的笑容簡直是精怪的。沒有為人的情感,而帶着無機質的審判,讓人不寒而栗。她的嘴唇吐出輕語,是詢問也是陳述:“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