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他想剝開她的僞裝,卻總讓自己陷入狼狽?
木柴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響,火光漸息,餘青煙袅袅,打着轉往天上飄。
火堆餘溫褪去,手背那處卻愈加滾燙,就像貼了一個小火爐,源源不斷地散發暖意。
裴念之撚動青色念珠,試圖讓自己再次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腕部被扯動,他看去,隻見少女一節一節直起身體,腦袋好似被一隻手掐着,扭向某個方向。
*
林依依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水一樣的黑暗湧動在周身,她往前一步,黑暗便跟上來一步。
腳下疙疙瘩瘩的,低頭一瞧,不知從哪裡出現一條卵石路。
路的這頭在她腳下,路的那頭在無盡的黑暗深處。
直覺告訴她不能往前走,但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兩條腿似乎不像是她的,一步一步踏在卵石路上。
随着前進,黑暗往兩側滾動。
俗話說,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嘛。這麼一想,林依依選擇性躺平,她倒要看看她會被帶到哪裡去。
沒多久,她的身體停止了動作。
卵石路也到了盡頭。
林依依擡頭,一株極豔的桃花樹在她腦袋上撐開碩大的傘蓋,片片花瓣盡是血紅,看得久了,仿佛真的會有血珠從上面滴落。
一副陳舊木棺躺在桃花樹下。
在她視線投過去的刹那,棺蓋自動,一具女屍緩緩從中坐起。她穿着看不出模樣的髒污衣衫,發披了滿臉。
待她轉過頭來後,林依依不由得咽口唾沫。
那女屍赫然便是她的模樣。
*
“嚯!”林依依猛地睜開眼睛,一片花瓣恰巧落在眼前,她心髒一抽搐,整個人差點彈起,手腕處一股力制住她的動作。
發帶還好好地綁在兩人手上。
她瞥瞥頭頂的桃花樹,月亮被雲層掩得密不透風,樹丫張牙舞爪,她再望望院子門口那堆簌簌作響的雜草,随後幽怨地看向另一隻手的主人。
不是讓您老把我喊醒嗎?
“我夢遊了?”她問。
裴念之靜靜看她,沒有回答。
林依依深吸口氣,轉過身,糾結地望向桃花樹。她這到底什麼烏鴉嘴,竟真的夢遊到了芳薇家裡。
去,還是不去?
樹根盤根錯節,乍一看宛如許多條腿盤桓纏繞在一起。樹身中央,白日她站的位置,便是夢中//棺椁所在。
“裴大哥,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快拒絕她快拒絕她!林依依拼命眨眼,裴念之垂眸,眼睫投下一片陰影,他輕笑:“好”
林依依眼皮一跳,隻得認命過去。
她膽戰心驚,一步一挪,等真到了地方,什麼都沒發生,頓時松口氣。
盯着底下皺巴巴的土,林依依不禁聯想到,一會兒會不會突然探出隻手來?就跟電影裡演的那樣...呸呸呸,她捂嘴,鹿眸瞪得愣圓。
身後,裴念之漫不經心地站着,思緒發散。
幼時他曾養過一隻鳥,那是一隻白色的月輪鹦鹉。
他應當是極為中意那隻鹦鹉的,然而有一天鹦鹉突然病了,他就站在籠子邊,眼睜睜看着鹦鹉不斷掙紮,最後沒了氣息。
那時有個聲音問他:“你不難過嗎?”
他答:“為何要難過?”
為何要難過?
生命本就脆弱,逝去之後,留下的不過是會腐爛的肉塊。
他為什麼要為一堆腐//肉難過?
但那聲音卻歎:“你真可憐,沒有感情,就像一具被操縱的木偶。”
他想反駁,他并非沒有感情,他隻是...不喜歡被什麼東西牽動心緒罷了。
喜、怒、哀、樂,人的情緒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徒添煩擾。
隻是,那聲音是誰的呢?裴念之蹙眉,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垂眸,注視綁在手腕上的紅色發帶。
沒有任何外力作用,發帶的結一點點散開。
她喜歡鮮豔的顔色,一如她這個人,鮮活而真切。裴念之想,倒真挺像他曾經養過的那隻鹦鹉。
可惜,他既不會因鹦鹉的死亡而悲傷,自然也不會被她擾動。
發帶徹底松開,乘着風,向不知何處飄去。
這地方本就陰森,再加上總有種即将出事的預感,林依依隻想趕緊離開。她晃晃自個的手:“裴大哥,我們要不等天亮了再來吧。”
安靜,非常安靜,唯有風聲清晰可見。
手上沒了拉扯的感覺,林依依正奇怪,她轉過頭去。
風吹、花落、草舞
那本應有人在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