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城門審查，馬車行駛在主街上。

澹州和洛陵城全然不同，主街兩側搭着大大小小的戲台子，紅綠綢緞鋪了滿街，處處是咿呀的戲腔聲響。

“澹州以戲聞名天下，‘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贊的就是澹州的戲。”

王意在邊上給她介紹，林依依目不暇接，連連驚歎。

原書劇情中主角團到澹州時，此地已經成了一座滿是屍傀遊蕩的死城，自然無法得見此番繁榮的光景。此次他們提早到達澹州，也方便後續行事。

林依依在心裡梳理着之後要做的事，王意“籲”拉停缰繩，駿馬打了個響鼻，他向後道：“恩人們，我們到地方了。”

林依依擡頭，看見一間兩層樓高的茶樓，陽光普灑在飛檐間，一個繁體的茶字旗幟迎風獵獵，她将疑惑的視線投過去。

王意：“幾位車旅勞頓，想必也餓了，我請恩人們先食頓早茶填填肚子再入府中。”

“春山，快！你先去同父親母親說一聲，好好籌備以接待貴客。”他悄悄吩咐春山，春山得令，拔腿便跑。

孟窕下車，也不禁為這俗世繁盛之景而感慨。

林依依環視四周，看見茶館旁邊有個賣鳥的攤子，精緻的籠子裡拴着一隻隻毛皮發亮的鹦鹉。

她好奇湊過去，見生意來了，小販連忙起身：“姑娘，可要看看俺家的鳥，一個個的可聰明了，特别是這一隻！”他提起一隻白毛鹦鹉，誇誇其談：“你對它講什麼都能聽懂，還會說話哩。”

“當真？”

“不信姑娘你瞧。”小販低頭對鹦鹉說了什麼，随後便見鹦鹉撲棱翅膀，一跳一跳，尖聲道：“漂亮的姑娘帶我回家吧！帶我回家！”

林依依被逗得咯咯笑，她從懷裡掏出錢：“這一隻我要了。”

“好嘞！”

她去時一個人，回來肩上多隻鳥，孟窕笑她孩子脾性，搖搖頭，先行進入茶樓。

裴念之瞥見少女肩上的白色鹦鹉，動作一頓。

待到她靠近，擦肩而過的刹那，他輕彈念珠，不緊不慢道：“林小姐打算何時才同我說話？”

林依依扭過頭，撞上青年的目光，一怔。

他鴉睫下一雙墨瞳虛虛投在她身上，渾身散發着一股幾不可察的郁氣。唇角弧度壓得極低，即使笑着，也能讓人感覺其心情不是很美妙，那種難言的躁意和困惑曝露無疑。

這般明顯的情緒在他身上是極少見的。

自上山救王意那時開始，他的心緒起伏之大令人捉摸不透，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投注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比他以為的要多得多。

林依依眨眨眼睛，念頭流轉間鹿眸募地一亮。

隻見她先低頭對肩上的鹦鹉嘀咕兩句，随後裴念之便見少女腦袋一揚，那鹦鹉也跟着扭起脖頸，一人一鳥持着同樣的神色。

那鳥尖喙開合：“裴大哥想讓我同你說話？”

裴念之眸中滑過一縷訝異，他沒想到她竟會用這種方式同他交流。

少女直白而露骨地打量他，眼眸裡靈動的色彩傾洩而出。那股郁色和躁意不知何時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酥酥麻麻的癢意。

心間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啃咬，裴念之不自覺勾勒唇角，将對方的模樣斂入眼底，他沒有猶豫，道：“那是自然。”

這回換林依依小小地吃驚一下，她還以為他會感到不虞。

但這樣就更好了。

鹦鹉愈發神氣：“裴大哥既然想要我同你講話，那需得拿出誠意來。”

裴念之饒有興緻：“林小姐想我如何做？”

林依依兩手抱//胸，鹦鹉跟着挺起胸膛：“裴大哥這麼熟悉澹州，不如帶我瞧瞧澹州的風土人情如何？”

念珠撞擊的聲音驟停，裴念之瞳孔收縮一下，有幽邃之色緩緩沉積在深處。

他神色莫測，林依依不明白青年為什麼突然沉默。

半晌，他啟唇：“我有說過，”裴念之若有深意地注視少女：“我熟悉澹州麼？”

林依依眼皮一跳，下意識屏住呼吸，腦海風暴過去種種。

然後發現，聖父好像...确實沒暴露過他熟悉澹州。

隻是她通過劇情知道澹州裴家乃是裴念之的本家，所以才不自覺代入了劇情中。

怎麼辦？糊弄過去！

林依依睜圓雙眸，也不通過鹦鹉傳話了，企圖萌混過關：“是嗎，裴大哥沒講過嗎？興許是我記茬了。”

看着少女閃爍的眼神，裴念之忽低笑兩聲：“罷了。”

他側過身子，林依依眨巴眨巴眼睛。隻見微風拂動青年雪色的長衫，眉目間笑意晏晏，似輕輕墜在平靜水面上的柳枝，皺起一池波紋蕩漾：

“林小姐愣着作甚，不是要看澹州的風土人情麼？”

現在？林依依遲疑，不吃飯了嗎？

但裴念之已然拂袖出去，她連忙對孟窕和王意講了聲，追趕幾步跟上他。

早間許多鋪子開張，人來人往極為熱鬧。

澹州以唱戲聞名，自然戲曲産業也極為發達。兩側的鋪子大多是賣妝面和曲譜的，更有甚者幾張戲台子已經搭建起來，粉末畫皮的伶人甩着水袖于台上咿咿呀呀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