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願第一次對郁淩霜不怎麼流淚有概念,是在八歲那年的一節體育課。
小學生大部分都很跳脫,無憂無慮的,但小男孩是到了人厭狗嫌的年紀,她們班上有幾個男生天天拿着彈弓在學校裡玩。
在那節體育課上,郁淩霜就被班上一個男生用彈弓打到了眉尾那塊,這個地方和眼睛沒多少距離。
那顆小石子還冒着刺,郁淩霜皮膚薄,頓時紮了進去,鮮血直流,從臉上下滑滴在校服上,紅得吓人。
郁淩霜那片眉毛很快被血染濕,她擡手一摸,臉上倒是不見痛苦。
其他同學的尖叫四起,偷懶曬太陽的體育老師被吓了一跳,再看一眼情況,甚至都來不及質問,連忙把人抱着先送去校醫室。
本來在跳繩的尤願見狀氣得眼眶都在紅,她沒有立馬跟上體育老師,而是睨着人群裡那幾個讨人厭的男生,很快她找到了心虛的始作俑者,二話不說拿繩子往那男生的臉上抽。
男生沒想到郁淩霜會流那麼多血,擔驚受怕下都忘記反抗,臉上頓時被繩子抽出一道明顯的紅印子。
他又疼又怕,哭得很大聲,隻敢捂住自己的臉。
尤願抿緊了唇,沒有收手,直接在他的手背上又多抽了兩下,見着他又開始捂手說疼,這才丢下繩子跑去校醫室。
簡單地處理傷口過後,郁淩霜被送去市醫院縫針。
學校知道這件事立馬聯系了家長,隻是郁淩霜的父母感情不和,工作也忙,不怎麼着家,來到市醫院的是尤學君。
尤學君來到醫院一看,眼淚嘩啦啦往下流的是自己的女兒。
而郁淩霜抱着自己的女兒,拍着她的背,表示自己沒什麼事,不疼,不要哭。
有些笨拙。
尤願把人抱得很緊,眼淚汪汪,說話都不清楚:“流好多血啊,小霜,那麼疼,你好勇、勇敢……”
可就在此刻,25歲的郁淩霜把她抱得很緊,眼裡卻有淚光閃爍,眼眶都快兜不住眼淚,就要往下掉。
這一切看了讓人有些恍惚。
也讓人不敢再看。
僅僅是因為沒有坐副駕駛嗎?
尤願腦袋一偏,雙唇閉着,不想回答,但沒有再掙紮着起身,腰也放軟了些,由着郁淩霜繼續抱着自己。
氛圍有些僵着,房間裡很靜,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過了十來秒,郁淩霜湊過來,氣息驟然更近了些,灑在尤願的側頸。
尤願的呼吸一窒,她眨了下眼,耳朵上感受到了一點涼意——
郁淩霜将自己眼尾的淚蹭在她的耳垂上。
尤願放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圓潤的指甲并不尖銳,卻仿佛也可以嵌入掌心,這一刻,她隻慶幸着還好跟郁淩霜之間隔了一床被子,否則過度的心跳頻率會暴露她。
但再這樣裝聾作啞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她扯了個輕松一點的話,似是不理解地問:“我是什麼人形紙巾嗎?郁淩霜。”
她沒有直面郁淩霜的問題,郁淩霜也不回答,隻是擡起左手撥了撥她耳旁的頭發,露出一整隻瑩潤精緻的耳朵。
随後,又稍稍擡頭,再蹭了下。
尤願忍無可忍,單手捉住她的手腕按在她的頭頂,轉過頭去看她:“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會得寸進尺。”
“你現在知道了。”郁淩霜的音色清潤,但此刻有些沙啞。
她凝着尤願的臉,眸光平和,雙眼卻像一枚掃描儀,想要把尤願看穿似的,又輕聲問:“為什麼改變主意不讓我來接你?我可以先把你送去溫小姐家裡,再把你接回來。”
“我說了啊,你明天要去參加柳城的展會,就該養精蓄銳。”尤願一邊說一邊松開鉗着她手腕的手,緩緩從她身上起來,朝着書桌走去。
郁淩霜也下了床,來到她旁邊站着。
房間不冷,郁淩霜穿着黑色的睡衣,而尤願脫掉了外套,現在就穿着一件白色緊身内搭,内搭領子低,一轉眼,就能看見她如玉的頸和漂亮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