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整個白天,尤願都在戶外拍照。
初冬在她眼裡,是呼氣時的白霧,是路邊叫賣的冰糖葫蘆移動攤,是趁着一點陽光就在草叢裡露肚皮的貓……
她沿着街走走停停,起碼拍了上百張相對滿意的照片。
這次拍照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認真和艱難,她想着攝影相關的知識,還有栾明穗之前對她講解過的内容,要去注意留白、光線、構圖等等,以緻于結束時她沉沉地吐了口氣。
微單不重,但架不住她一直舉臂,到最後覺得胳膊都有些酸。
到了晚上,她自然而然地就把司機的任務交給郁淩霜,自己往副駕駛上一坐,相機也收了起來,在那系着安全帶。
郁淩霜見狀,問:“手臂酸嗎?”
尤願神經性反射地道:“沒有,不酸,不需要按摩。”她說完覺得自己的反應過度,轉過頭睜着一雙明潤的眼看着主駕的人,“拍照而已。”
郁淩霜握着方向盤将轎車開出去,說:“大學的時候為了學分加過新聞社團,活動多的時候會拍一天照。當時用的是一個學姐的相機,有點沉,拍完我就會覺得手臂有些酸。”
“那你酸着吧。”尤願看向窗外,“現在才告訴我這些,我是不會給你按的。”
郁淩霜雙唇張了張:“小願,我……”
“你好好開車。”
“嗯。”郁淩霜望着前方,“要是覺得悶的話,可以連藍牙放歌。”
“不用,我眯一會兒。”
即使今天不用去“扶桑”工作室,但尤願還是以平常時間起床,她又走了這麼久,現在有些疲憊。
“好。”
尤願合着眼,頭枕和腰靠都讓她覺得舒适,明明是個覺淺的人,現在沒幾分鐘卻真的睡了過去。
前方有個六十秒的紅燈,郁淩霜停下來。
她小心偏頭,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尤願恬然的臉上,唇角慢慢地有了弧度,但一想到今晚要見尤學君,她的面色嚴肅起來,别過腦袋看向前方倒數的紅燈數字。
已經過去八年了。
……
八點半,一架從興城飛來的航班落地雲城機場。
機場各個大廳都亮堂堂的,安檢那塊兒永遠都有人排隊。
尤願的耳邊又是熟悉的中英文切換廣播女聲,隻是她現在的注意力全然落在挂着的航班信息顯示屏上,上面顯示尤學君的這趟航班已經到了。
沒幾秒,她還收到了媽媽發來的微信。
“我媽說下機了。”尤願挨着郁淩霜站着,兩人身量相當又好看得各有風格,不少人頻頻看向她們。
郁淩霜望向到達口,應了聲:“好。”
她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蜷了下,暴露了一些她的緊張。
尤願暫時沒察覺到這一切,過了會兒,視野裡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眼睛發亮,招手喊:“媽媽!”
尤學君今年五十歲,以前中規中矩地當個文職工作者,但前幾年受夠了所謂的中規中矩,覺得女人五十歲正是闖的年紀,毅然做起了藥材生意,并且生意還做得很有起色,現在整個人看上去一股女強人氣質,容光煥發。
“我感覺我媽現在看上去是教導主任。”尤願一邊走一邊對郁淩霜小聲說,“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郁淩霜站如松,面對着尤學君放在她身上的視線,她的呼吸都繃緊了,回了個字:“有。”
尤願笑了笑,拉拉她的手:“怎麼你看上去很緊張?”
郁淩霜低眼看着她們拉着的手,頓時覺得尤學君的目光更犀利,她輕輕掙開,有些艱難地往外蹦出一句話:“沒有,隻是太久沒見小君阿姨了。”
這話說完,兩人已經跟尤學君彙合。
“媽媽,你來的可真是時候,我這個周末剛好休息。”尤願笑吟吟地挽住媽媽。
郁淩霜主動彎腰:“小君阿姨,我來拿行李吧。”
“淩霜。”尤學君由着她拉過行李箱,眯了眯眼,笑容和煦卻透着一股疏離,“好久不見你,現在看上去比以前更成熟也更漂亮了。”
郁淩霜笑了下,尤願知道她緊張,所以在一旁說:“那當然,你上次見她都好多年前了,媽媽。”
尤願和着有些僵硬的氛圍:“但是媽媽,你看上去也比以前更好看了,怎麼回事?難道事業真的是女人最好的醫美?”
尤學君斜她一眼:“我再拼下去,你要成富二代了。”
尤願的笑聲停不下來:“好的!媽媽你繼續奮鬥!”
三人往停車場走,尤願在中間。
她的右手挽着尤學君,左手時不時在尤學君視野盲區拉一下郁淩霜的手,緩解着郁淩霜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