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會議室内燈光明亮,長長的會議桌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五位上将,聯邦元帥居于首座,這般陣容,若是傳出去,怕是會震動星際,引起衆星民高度關注。
莫多始終不語,站在蘇長安的身後。
蘇長安直視着自打他進來就一直看着他的封謹,他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眼神時不時地閃躲,底氣不足道:“雖然我違反聯邦法律,私自購買違禁藥品……但這麼大陣仗,沒有必要吧?”
“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巧,十年後你們都加入了同一陣營。”
星際并不是鐵闆一塊。
尤其是六代終極戰争的勝利給如今第七代卡厄斯時代帶來了短暫的和平。
自進入卡厄斯時代已有百年,安穩的日子下星際各勢力紛紛生起了心思,動作頻頻。
在蘇長安看來,那些勢力純屬就是閑得慌,軍隊在前方沖鋒陷陣、保家衛國,一些帝國、世家和種族在大樹底下卻打起了小算盤。
不過在大是大非面前,星聯邦還是靠的住的。
自從沒有身份背景的封謹在短短十幾年裡從二等中校成為軍隊統帥,這個突然現世的位置一直有勢力虎視眈眈。
可封謹從未被拉下位子,這其中自然是有勢力投靠支持。
眼下這五位上将就是隸屬于封謹……加上莫多,六位頂尖上将齊聚一堂,不難看出,他犯的事有多大!
可讓蘇長安不解的是,他買違禁藥品是觸犯了聯邦法律,但也沒嚴重到需要召集一群大佬見證他認罪吧?
他立即想到一種可能,藥物有問題?還是來源有問題?
“這不是普通的安神劑,來源未知,應該是經過多次改良配置而成。”尤隐适時開口,在“改良”兩個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
“你的體内已經沒有了安神劑的成分,但因為藥劑抑制體質的副作用,你的身體素質大幅度下降,所以你肯定不止是超A級體質,等會我再帶你去做個檢查……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你知道這藥劑有問題嗎?
“我化驗過你的血液,血液裡浸染着一股活性物質,幾乎與你的血肉相融合,更确切的說,它已經與你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不過它雖有活性,卻并無意識,也沒有攻擊性。總之,暫時無害。”
“活性物質?!”不分彼此?!
蘇長安控制不住地驚呼,強行讓自己冷靜後,他呐呐道:“我又不是醫生,怎麼會知道藥劑有問題?”
看少年迷惘的樣子,尤隐平靜道:“所以你就毫無顧忌的注射了?”
蘇長安咽喉動了動,沉默以對。
“那黑鲨有沒有特意說明這是特效藥,不是普通的安神劑?”
“說了。”聞言,蘇長安老實地回答,心中卻是無端升起一股涼意。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緊接着,尤隐的話驗證了他的直覺。
“這安神劑有問題,裡面加入了一種不明成分,導緻副作用強化,甚至延長了發作時間,隐蔽性也更強了。”尤隐直接道。
拉普蘭德突然長歎一聲: “安神劑抑制痛苦的效用注定它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隻不過是交易不在明面上進行而已。三十年前,黑市上突然流通一種自稱特效藥的安神劑,藥效強勁,時間持久,雖然賣家一直說數量有限,卻賣出了不少份數。”
“一開始,大家都心存疑慮,不敢輕易嘗試。直到兩年後第一批注射特效安神藥劑的人回來繼續購買,特效安神藥劑的名号開始在一些圈子裡流傳。”
“一些圈子?”蘇長安明知到現在應該關心的是注射了特效藥的自己會怎麼樣,卻還是歪了關注點。
“一群……老弱病殘。”卡茲米明豔的臉龐上生出幾分怅惘,話語平靜,沒有任何譏諷和貶低,就事論事一樣的口吻。
“戰場上,總會有明星或黯淡或隕落,他們中有人曾經戰功赫赫,有人未來光明燦爛,有人才絕寰宇……可他們最終在殘酷的戰争中一敗塗地,因為各種傷病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資格,隻能苟活于世。”
“他們是不甘的,可誰會甘心呢?”拉普蘭德淡漠地說。
“因此當他們看到有一線希望,就什麼也顧不得了……他們原本還有強大的力量和悠長的生命,結果後來死的死、殘的殘,是真的廢了。”
蘇長安聽着,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旁邊傳來尤隐涼涼的聲音:“就是因為注射了安神劑,特效安神藥劑。”
猛然驚醒的蘇長安:“……”他還有救嗎?
拉普蘭德不再說話。
蘇長安感受到拉普蘭德上将身上漫出的悲傷,心裡有些猜測。
他有心打破這沉重的氛圍,卻無從下手。
尤隐半點沒有顧忌拉普蘭德心情的意思:“拉普蘭德的老友鬼瑟就是因為注射了特效安神藥劑,體質永久跌落,身體衰弱不堪,承受不住強大的精神力量,爆體而亡。”
“特效、特效,藥效翻倍,副作用自然也是成倍增強,更何況他們本就不懷好意,暫時性降低體質的副作用變成了永久性損傷。”
“一大批本來好好修養、過個十年二十年仍舊是聯邦的中堅力量、甚至頂級戰力因此廢了。”
“特效安神藥劑背後的陰謀不言而喻,本來他們可以活到壽終正寝,隻可惜……”蘇長安看着尤隐,對方臉上卻沒有半分可惜,神情淡漠。
“在鬼瑟出事後特效藥立刻引起了聯邦的關注,該殺的殺,該封的封,該查的查,用盡一切力量,但竟然什麼也沒扒出來。”
“沒想到十年前它又出現了,隻是這回藥劑數量不多,全被你給買走了,你又一直沒出事,以至于現在才發現。”
“特效安神藥劑,你十年内一共注射了四支……你沒殘,更沒死,我很意外。”尤隐推了推眼鏡,鏡片在燈光折射下泛起森冷的光暈。
“……”蘇長安無言以對。
這麼一說,他沒死,他自己也挺意外的。
“隻需一注的劑量,效用就持續兩年,任誰也會心生疑慮吧?”卡茲米疑惑道,不能理解接受過良好教育且學習成績優異的蘇長安怎麼就沒懷疑過這不同尋常的藥效續航能力,她實在是無法想象怎麼會有人毫無保留地信任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家夥。
蘇 * “任誰”裡面的例外 * 長安繼續保持沉默,他能說是他以為做商人的、尤其是黑暗地帶做交易的組織都會比較愛惜羽毛嗎?他能說嗎?
蘇長安不好意思說出口。
但他不說,在場的人稍一轉換思維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一時間蘇長安覺得空氣都是窒息的。
“噗……果然還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啊!”綿軟的嗓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可愛軟萌的孩子。
蘇長安尋聲看去,說話的人圓滾滾的,五官勉強看的出是眉清目秀,皮膚白的發光,整個人看着極具福相,白白胖胖的形象顯得人畜無害。
但蘇長安卻知道,這看着友善、好說話的上将是這五人中最為兇殘的一位。
要問他怎麼這麼了解?
因為這是他曾經的預備冒充身份購買藥劑的人選,馬哈上将,至于為什麼沒有選擇他,這一座小山丘一樣的體型,實在是……太難了,而且馬哈上将的體型忽大忽小,總體上橫着長,喬裝難度太大了。
蘇長安注意到馬哈上将的旁邊還坐着最後一位上将,一身黑袍将整個人掩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水晶藍的眸子,深遠空幽。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黑袍人經過特殊處理的機械音響起:“除了買藥,他們沒有說别的?”
蘇長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應該沒有。”
他記性雖好,但對一些他覺得無所謂的事情,向來都是過了就忘。
會議室内沉寂下來,蘇長安左看右看,最後把目光轉向主位上的封謹,澀意滋生。
從始至終,封謹都一言不發,隻靜靜地看着他。
蘇長安感到心中有些沉悶,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為什麼?”
封謹看着長大的少年,聲音沉沉,仿若負重千斤。
蘇長安輕輕地回答:“因為……将來,我是一名機甲師。”
他将成為一名偉大的機甲師,他從不懷疑這點。
他卻怕,他連成為機甲師的權利都沒有,沒有選擇權,更沒有決定權,一如當年的無能為力。
十年前他就清楚地認識到,他的體質遠非常人,要是暴露了,他會被強制要求進入機甲單兵系,成為一名機甲單兵!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會成為最優秀的機甲師,舉世矚目,流傳千古!
他眼前出現少女的音容笑貌,鮮妍張揚,仿佛還在昨天。
“機甲師、機甲師!”封謹凝視着少年,氣笑了。
“所以你覺得你沒做錯?”
“就為了不當機甲單兵,就為了做機甲師,你就給自己注射來曆不明的藥物?!”
“蘇長安,就算你成為了機甲師,你沒有機甲單兵來保護你!”
“封策也不會保護你……他是聯邦少将,未來優秀的将領,保家衛國,鎮守疆土!”
“蘇長安,曾經說要保護你一輩子的機甲單兵,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