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晁憐的身子僵了一瞬,皺着眉頭,還是将手收了回來。
她先前原想以朝思暮的性命來做交易,甚至為此不惜演一出戲,可她沒想到,朝思暮根本不懼生死。
本以為會落空,朝思暮卻提出其它條件,無非就是一些瑣事以及順從她。
晁憐想到朝思暮的身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側過頭看到的卻是冷冰冰的面具。
想起先前從未見過朝思暮的真實面貌,甚至連就寝都不會摘下面具,應當是真的有難言之隐,隻是那雙眼睛格外像那個人。
晁憐有些出神,灼熱的目光也引得朝思暮側過身,面對着晁憐,出聲問道:“你在看什麼?”
“你的眼睛很好看......”
墨色的瞳孔很是深邃神秘,與其對視的一瞬,不免讓人陷在其中。
那人的眼睛也同這般深邃,且那雙眼睛裡始終就隻有她一人的身影,最後卻......
晁憐收回視線,掀開遮擋着光亮的布簾,探頭朝外看了眼,發覺已經出宮門了,瞧見路邊癱倒的幼童,心情有些沉重,緩緩閉上了眼,不願再看。
到達難民聚集的地方,晁憐一下馬車便感受到周遭投來的不善目光,一個踉跄,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幸好被人扶住,幸免摔下去。
朝思暮拉着晁憐的肩膀,看了眼四周,沉聲道:“這裡人很多,如若出事,先護好自己。”
搭建粥棚,晁憐幫不上忙,便跟着朝思暮在一旁給病情嚴重的難民診療。
不知為何,她總會在朝思暮的身上感到熟悉。
朝思暮給難民診脈,期間瞥了眼在發呆的晁憐,忽然開口:“我要搬去偏殿。”
“啊?”
晁憐在看遠處的難民,沒有聽進去朝思暮在說什麼,反應過來以後,不免感到疑惑,但偏殿曾是那個人住的地方,出于私心,這些年來,偏殿從未住過人。
“你若不喜我給你安排的住處,可以搬到别處庭院,哪裡都可以,随你挑選,但偏殿多年未曾住過人,也沒清掃過,不适合居住,你另選一處吧。”
朝思暮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徑直看向晁憐,目光中帶着幾分探究之意。
她曾去過偏殿,不止是那顆樹下,殿内她也去了,雖說沒住人,但并未像晁憐口中的那般無人打掃,桌上連灰塵都沒有 ,且有一股香燭的味道,應當是有人定期清掃,為何要騙她。
“無礙,打掃一番便好。”
朝思暮并未揭穿晁憐,而是順着往下說。
晁憐沉默了好一陣,便沒再搭理,她繼續說下去也沒用了。
隻能等回去的時候先将東西收起來。
疫病對于朝思暮來說,并非難事,初步診斷過後便有了對策,但她并不着急醫治,她在等晁憐求她。
她倒是好奇 ,晁憐為了這些毫不相幹的人,究竟能付出多少。
粥棚很快就搭建好了,晁憐便吩咐其它人,煮粥,施粥。
冒着袅袅炊煙的爐竈以及米粥的香氣,老早就吸引了一圈難民。
烏央烏央擁上來的難民,一時讓晁憐招架不住,盛粥的動作不停加快,還是供不應求,後面沒領到粥的難民,不停在催,更往前擠了一些。
甚至連鍋前都圍了一圈人,遞出去的粥碗,不知道是落到了誰的手裡就是一陣瘋搶,期間還夾雜着打罵的聲音,晁憐忍不住皺眉,想要制止卻沒人搭理,隻得繼續盛粥,直到被一道微弱的聲音給吸引。
“姐姐…可以也…給我盛碗粥嗎…小玲好餓…媽媽也好餓……”
被人群擠到最前面的瘦弱女童,不及竈台高,很難被人注意到,隻得踮起腳,伸長手臂将碗遞在半空中,動作有些吃力,可能是餓的實在厲害,舉着碗的雙臂也在顫抖,過分瘦削的手臂,看上去很是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被折斷。
哪怕是這樣,那瘦削的女童也并未将手臂放下,顫顫巍巍的舉着碗,哪怕是被人撞倒,也顧不上擦去身上的灰塵,而是繼續爬起來,舉着碗,好半天見晁憐沒有理她,這才膽怯的小聲詢問,可不可以幫她也盛一碗。
那女童的身形很是消瘦,可能是因為長期吃不飽飯,餓的皮包骨頭,臉上更是一點肉都沒有,深陷的眼眶裡卻有着一雙澄澈又幹淨的眼睛,眼下卻正膽怯的望着她 。
晁憐頓時覺得難受,急忙接過女童的碗,盛了滿滿一碗粥遞過去,結果被蜂擁而至的難民給搶走,那女童也被人群給擠倒,甚至還被踩了幾腳。
等女童再次站起來的時候,眼裡分明含着淚,卻依舊在笑着看她,舉起手來,才發現碗被人搶走了,愣了一下,眼淚順着臉頰,緩緩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