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風緒一時不解謝素塵是何意思,見他立于窗側,讓出一片空檔,他倒也暢快,便放下盯着聚靈陣的視線,走至窗前,便瞧見視線相平之處,雲流翻滾,不遠處隐隐能窺見一處靈氣攢聚之地,其上瑞光璀璨,縱使動用靈識亦無法查探。
他很快辨認出此地,感歎道,“崇聖台從此處瞧着,倒的确大為不同。”
四尚宗分為四脈,于四尚宗任何方位,向中央望去,皆能瞧見四脈彙集之處,有一聖台懸于空中,金光燦然,莊嚴恢弘,而那便是四尚宗之中心,決議宗門大事,行祭天儀典之處的崇聖台。
謝素塵見他被吸引了目光,一時擡頭向窗外上方看,一時又望向下方,愈發想起了昔日那人向自己提及四尚宗這些秘地時的事情了。
謝素塵不由略軟下語氣,又再引導道,“你先前受罰所處的劍脈後山罡心瀑,便與往生湍澗相連。”
雖從未得以踏上過崇聖台,明風緒身為劍脈執事自然是知道此事的,“我自也知曉。象脈之水雲深澗,亦與之相連吧?”
明風緒擡手指向下方,“那裡是往生湍澗,水流合源劍,象二脈,”
接着,明風緒又指向上方,“那裡便是明悟雲流,術脈的排雲梯便連通此地,占脈亦有雲氣與之相連。相傳登仙境便是在此之上,我們宗門的太上長老們,便都在登仙境上。”
明悟雲流之上,終年雲氣缭繞,難窺真貌,四尚宗中唯有突破成為太上長老後,方能進入,傳聞其中與登仙境相連。此時明風緒看向明悟雲流時,流露出了四尚宗修士們都有的期待的神色。
修煉之人,又有誰不期望着有朝一日突破極限,踏上登仙境,真正走上仙途呢。
謝素塵隻又問,“那你可知往生湍澗之下是什麼?”
明風緒冷笑道,“四尚宗中,還有比劍脈之人更熟悉那處的修士麼?”
往生湍澗之下,乃是未抵大道的修士們的安眠之地。相傳此處凝結萬千宗門修士祈願,可淨除此身煩擾,再入輪回。昔日劍脈折損者數量最多,是以無數劍脈修士便是于此燃盡軀體,散入往生湍澗。
謝素塵無視了對方态度中的敵意,“你雖知曉此地,卻從未踏足其上。”
往生湍澗亦屬于四尚宗禁地之一,唯有四脈之主可以憑脈主玉證進入。現如今,因劍脈明露華未得傳承,隻是代脈主之原因,往生湍澗雖是劍脈之人最熟悉的安眠之地,劍脈卻無人可以進入查探。
“謝脈主身為象脈之主,定是曾進入過的,不妨和我說說,那其中究竟有些什麼?”
明風緒容貌肖似其兄,眉眼線條本是柔和的,但他意氣率然,總給人一種料峭春風之感。此時他非是冷笑,甚至聲音還是溫和的好言好語,似發自真心的不懂,發自真心的相問,倒越發顯得他神色冷然,挑眉間盡是銳氣。
謝素塵不由移開了目光,隻遙手一指,“那處有先前宗主設下的禁制,因此自魔禍以來,我宗再無人踏入過往生湍澗。”
他頓了頓,又緩緩道,“雖往生湍澗本為我宗大能所設,但其中亦曾收納過他宗亡故的高階修士。先前亡于劍脈雲舟被毀之凡人,亦被前任宗主與老劍脈主以靈火燃盡,散入了往生湍澗。”
明風緒聽之,無心感歎道,“這般來想,對那些凡人來說,應也是得有造化,或許下輩子便可轉生成為擁有靈根的修士。”
明風緒的回答與其說是對凡人之态度涼薄,不如說是全然的漠視。正如先前謝素塵向他提及劍脈損毀的雲舟之時,他的重點亦更在雲舟或是謝素塵的身上。
随雲舟同亡的萬千凡人,對明風緒而言,比起生靈,更像是不過一個數字。
明風緒并未問起諸如為何劍脈要以雲舟轉移一城凡人,魔修為何要擊毀雲舟之類的謝素塵原本所揣測他或許會問的問題。
但明風緒卻又不是枉顧凡人性命之人,若路遇邪修殘害凡人,他定又會拔劍相抗。四尚宗立宗時的庇佑一方天地之宗旨,明風緒是極為認同的。
明風緒的性情是真性情,是對着入了他眼的修士而言的,明風緒的漠然卻也是真漠然,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在他眼裡,與鳥雀無異。
但,一個父母兄姐皆為修士,自己亦天資卓絕,長于修真界之中,自幼所接觸者便都是修煉相關的修士,大概本就會是這樣吧。
因此謝素塵聽及他的回答,隻淡淡道,“或許吧。”
謝素塵的視線亦并未離開下方的往生湍澗。那裡水流湍急缭亂,其中靈氣湧動,隔絕了一應靈識或是法寶的探查。那是謝素塵未來定要進入的地方,而現在,這個目标已越來越近,轉機或許便就在此次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