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瓊微笑說道:“見表妹無事,不知表妹可否陪我一陪?說來慚愧,方才飲酒過甚,兩眼已是發酸,隻怕自己走不穩路呢。”
扶春當然不會覺得謝瓊是真喝多了,需要旁人看護。
水榭婢女如雲,招來幾個陪在謝瓊身邊都行,謝瓊此舉,無非是見她獨處頗有可憐之意。
謝瓊是好心好意,扶春理當曉得順水推舟的道理。
她殷勤允諾,“我定是樂意陪在表姐身側,表姐要去哪裡,我隻管與表姐同行。”
謝瓊早有打算往長兄那裡去,如今帶上扶春便是二人一同前往。
去時正巧遇上謝三郎。
謝從璟先招呼謝瓊,而後望向謝瓊身邊,放緩聲音。
“表妹也在。”
語聲輕和,仿佛顯示出他對後者不同的情意。
扶春沒有擡頭,隻有一聲溫順回應,相較之下她的态度倒沒那麼親近。
衆目睽睽,謝從璟不好将扶春帶走以續情思,又多說幾句話,一同來到謝雲璋處。
憑欄前,紗幔流光起伏,春生水色彌漫無邊。青年側身坐在美人靠上,凝眸遠睇,可将滿園春色收入眼中。
聽到有人呼喚,他收斂目光回望過來,見到從弟從妹,在他們身後還有一截秾麗的衣裳,仔細辨認,這海棠花色的衣裙他也是見過的。
“這位……”謝瓊引出那女子。
“這位是孟家表妹,扶春。”
扶春不知謝瓊是要來長公子面前,一時覺得緊迫,匆匆行禮。
“長公子……表兄安好。”不同的稱呼在她口中轉折。
她其實不願以“表兄”稱喚謝雲璋,畢竟對方是長房的公子,與她的關系遠得不能再遠,這樣稱呼未免有攀高接貴之嫌。
“表妹安好。”謝雲璋颔首。
事實證明是扶春多慮,謝瓊認定她是孟家表妹,謝雲璋亦不覺不妥,一聲表妹行雲流水,更顯扶春先前的姿态扭捏。
她略微垂首,掩飾微微發紅的面頰。
“扶春表妹入府好些時候了,可惜此前長兄不在府中,想來應是沒見過這位表妹才對。”謝瓊笑說。
他們一來一去的時間剛好相錯,按理來說的确不應該見過。
可事實上,現下謝雲璋與其已是第二面。
他為她指路,很快又在水榭再見。但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不值得謝雲璋放在心上。
另一邊,扶春想的也是找個機會讓他知道她對他感激就好,沒必要拿出來說事。
“的确是第一回得見大表兄。”扶春順着謝瓊的話往下說,至于是第一回還是第二回,唯有他二人心知肚明。
欄杆美人靠旁設有宴幾,幾人坐下,婢女呈來杯飲糕點。謝從璟問起長兄此前南下經曆,扶春則旁聽他們說話。
謝從璟對這位兄長可謂畢恭畢敬,言辭之中極盡敬謹。
扶春早就覺察出這一點,先前是因謝雲璋不在,所以她隻能想象是何等人物才能讓謝三郎這樣仰慕。
而現在謝雲璋就在她面前,扶春好奇的望着他許久,見其澹容,聽其雅聲,扶春眼眸微動。
她仰望謝雲璋的神情落入旁人眼中,便不隻是好奇這樣簡單,而另有一種“虎視眈眈”的味道。
商甯姝一早看到謝瓊領着扶春去到長公子身邊,就心覺不妙。現在注意到扶春的神色,心情更是晦暗。
擺出那樣一副少女懷春的表情是給誰看?若非長公子心無旁骛,豈不是要被她勾了魂去?
她竟敢觊觎長公子!商甯姝咬牙想到。
陰冷刺骨的視線落在扶春的後背,讓她很難不去注意。她凝望着謝雲璋出了神,隔了一會才收攏思緒。
扶春不自然的端起酒盞飲了一飲,杯中不是滋味和潤的春酒,換了一道酒水與她的口味不相符,且扶春喝完明顯覺得有些暈乎乎的。
她眼神飄忽,下意識地又看向謝雲璋。不過這一回他并未容下她毫不掩藏的探視,謝雲璋頓住話音,向她掃去一眼,聲音微冷,“孟表妹以為如何?”
話音泠泠而起,若有松風拂動山泉流澈,直教扶春打了個激靈。
他之前說了什麼話,她一概沒有聽見,如今與謝雲璋四目相對,扶春後知後覺自己太過放肆,由衷生出懊惱。
“方才貪杯多飲了一些,實在沒有聽到,還望表兄莫怪。”扶春垂下眼睫,這樣的托辭聽起來也算誠懇。
可她隻飲過一杯酒,何來貪杯之說?
更不提她在飲酒之前便以那樣探究的目光望着他。
他當作視而不見,她卻不知收斂,如今還要他莫怪她。
念及此處,謝雲璋神情愈發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