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此刻大半張臉都埋在他懷中,朦胧含糊,好似蒙了層紗,無甚真實之感。
早知她不是安分之人,但這樣大膽撞入他懷中,的确讓謝雲璋心思一震。
謝雲璋的視線垂下,幾乎不能望見扶春的正臉,眼中隻餘扶春的側邊面頰連同頸後大片的雪白肌膚。細膩光滑,猶如上好的羊脂玉,似乎隻手一碰即會生出溫暖細潤。
脖頸處忽然覆上一片餘溫,扶春敏銳地就要縮起脖子,但謝雲璋卻在這時開口。
“别動。”
謝雲璋清泠泠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扶春不敢再動,靜默之中,她感覺到謝雲璋的指尖落在她的脖頸側方,留下讓人難以忽視的觸感。
他的手指就像燒紅的炭火,稍微一碰,扶春隻覺頸間被灼傷一般,發紅發燙。扶春難以自抑,呼吸随着謝雲璋的觸碰而逐漸緊促。
謝雲璋的手曾提筆落墨,丹青繪彩,也曾撫動琴音,雅韻悠悠,甚至提起過一把長鋒冷劍……
而今用以撫摸她的脖頸處,手指從側端緩緩移至她的耳畔後方,指尖停留,指腹感受着從皮膚之下傳來的脈搏跳動。
她心跳得好快。
“真的一點都走不動了?”很久以後,謝雲璋才問她。
扶春聲音悶悶地“嗯”了聲,不自覺地把頭低得更低。
不經意間,她朱紅的唇指點染在謝雲璋交疊的衣襟上。
正正好好的一個印記,就像用以封信的火漆印章落在信封口處,如此恰到好處。
扶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以謝雲璋現在的視角是瞧不見這痕迹的。她暗中竊喜,又故意做出颔首的動作,讓唇印印得更深。
“大表兄背背我吧。”扶春再次提出先前的請求。
其實間隔這麼久,她原來發酸發軟的小腿已經稍有緩和,不過無礙于她繼續向他索取利益。
謝雲璋擡起手,他沒有很用力,她皮膚敏感,隻是一碰便留有淡淡的紅痕,于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而言,格外顯眼。
“四下無人,并非你我相依至此的理由。”謝雲璋婉拒她,語氣裡還透着幾許的嚴肅。
聽到謝雲璋這樣說,扶春當然不服氣,她倏忽從他面前擡起臉來,聲音疑惑,近乎質問。
“大表兄既不肯,那方才又為何……這樣碰我。”扶春稍微比劃了下先前謝雲璋的舉動。
他神色自若,淡聲言道:“是在探你脈息,以防過度虛弱而暈厥。”
“……”不信。
扶春望着他,眼神控訴,“大表兄覺得我會昏過去?”
“不會。”謝雲璋搖頭。
她撲入他懷中那一下時,身子軟得不像話,謝雲璋的确有些擔心。後來确定她隻是走得太累,心緒未穩,停住腳步緩上片刻即可。
“因為我不會昏倒,所以表兄不肯背我。”扶春糾結于此,推敲出這麼個歪理。
謝雲璋心覺無奈。
她一心想與他親近,他何嘗看不明白她的心思。隻是想與做,到底是兩回事。
從前她倒是會顧忌男女之别,現今卻像是天真過了頭,将這些都忘卻了。
或許是真的天真,也或許是藏住了狡黠。總之扶春無所謂循規蹈矩,可謝雲璋卻不能不去考慮。
他沉默半晌,扶穩了她的身體,然後與她正色說道:“凡事有序,何必操之過急?”
他是在勸導她,即便是在引誘他這件事上,她也要規行矩步?扶春面上漸漸褪下了讨好歡喜的笑容,她主動往後退了一步,也不必謝雲璋的攙扶。
扶春移開目光,聲音很輕,“大表兄克己慎獨,是我不好,隻想要自己想要的,沒有考慮過表兄的心情。”
她說得婉和動聽,好似真将謝雲璋的話聽了進去。
然而謝雲璋見她低眉之間,流露出的神色恹恹,透着些心灰意冷般的失落難過。
謝雲璋瞳眸微動。
世上怎會有這樣貪多務得的女郎?稍不符她的心意,就愀然不樂起來,哪怕不敢言不敢怒,卻也不會再給他好臉色。
到底是他嬌慣了她?還是她本性如此?
謝雲璋觀望她好一會兒,确定她現在心情不好,他問她,且尊重她的決定。
“還往山上去嗎?表妹。”
每年這個時節,雲景台四周桃花盛然,青綠山木為其作襯。
若她在路途中再仔細些,便能察覺,偶爾從半空散落回旋而飛的花瓣。
原意是想領她前往,不過現在看來扶春未必願意繼續同行。
也罷。她若不想再往前走,折返回去也是無妨。
“大表兄想讓我一個人走?”扶春顯然誤解了謝雲璋的意思,愈加怨怪,“我偏不要,就是要跟在表兄身後,大表兄明明答應過我陪着我,怎可出爾反爾?”
謝雲璋搖了搖頭,“我并無此心。”但扶春沒有因為他這樣說,就松軟下神态來,眉心似蹙非蹙。
謝雲璋沒再言語。
她既然說了會一直跟在他身後,想來應是不會食言而肥。
二人一同往雲景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