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曙拖長尾音“嗯——”了一聲,用合起的折扇輕輕敲擊手心,他笑着,那笑容落到鹿叮眼裡隻覺不太妙。雖然公西憬這将其他人全部摘出去的說法也不妙,但她隻覺得這少宗主着實難纏,恐怕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
果不其然——
鹿曙笑容燦爛,說出的話卻格外不中聽:“将他們都摘幹淨了?那不如再補充一下中間被你模糊掉的地方吧。”
公西憬遲疑了一下,“……什麼?”
“一定要說得如此明白嗎?”鹿曙見郁之虞并不打斷他,道,“鹿叮,為了公西憧的兒子求我。而你公西憬,因為本家對不起公西憧,于是滅了自己全家。金靈根的公西憧,被趕去偏遠旁系後沒有想辦法前往昆侖劍派,而是成為了一介散修,摸打滾爬幾十年。”
“巧之又巧,你們四個如今齊聚于此,偏偏還都受了傷。”
鹿叮咬了咬牙,搶先道:“憧姐姐救過我。她看出我身上被師尊下了禁制,教我如何偷偷解除還不被發現。”
鹿曙歎氣一聲,“我是真不喜歡看别人說話隻說一半。”他取出一個丹藥瓷瓶晃了晃,然後走至洞邊,将那瓷瓶懸在半空,“若這丹藥掉下去,諸位便可以為那位公西曜準備葬禮了。”
他像是想起什麼,又問了一句,“你們更傾向于土葬還是火葬?又或者,水葬?”
見着鹿叮與公西憬下意識想靠近,鹿曙以折扇遮唇,道:“不要亂動哦。我想幫郁師兄完成任務,你們可以乖一點嗎?”
“郁師兄……”
聽見公西憬喚自己,正在擦拭自己寶貝劍的郁之虞擡首,确認身側懸着的留影球有在好好運作,他道:“公西師弟,昆侖并不願對門下弟子嚴刑拷打,我也是。”所以,趁早說了,大家都輕松。
“若無意外,需要請你們四個都上昆侖一趟。”郁之虞思索片刻,十分善解人意地詢問,“或許,你們更願意在掌門長老面前和盤托出。”
鹿曙靠向郁之虞的方向,“那我呢?”
郁之虞:“鹿師弟願意前往,自然是好。”鹿曙與鹿叮有牽扯,鹿叮又與公西憬有牽扯,能全部打包到昆侖自然是最好的。
郁之虞重新看向公西憬,認真道:“以師弟與我的交情,我并不希望你們以滅族兇手的身份前往。”他知道公西憬不願說,鹿叮也不願說,很明顯症結在散修公西憧這裡。
“公西道友,你覺得呢?”
被點到的公西憧輕歎一聲,在鹿叮與公西憬接連兩聲的“姐姐”中道:“罷了。剩餘的部分,還是由我來補全吧。”
“他們倆說的都是真話,隻是隐去了一些内容。這位少宗主猜的也不錯,中間被模糊掉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公西憧偏頭想了想,“我就從最開始補起吧。”
“父母死後,我去旁系做了雜役工作。十年後的某一日,旁系家主邀了幾個好友上門,其中就包括那位合歡宗的餘少明。他們明面上是煮茶論道,實際是借餘少明口述的采補之法,将幾個族内旁支的練氣後期修為采了去。”
“餘少明似乎有什麼法寶,看出了我竭力隐藏的練氣期大圓滿修為和天靈根,卻隻對家主說我看着面善,願以三顆築基丹做交換,收我為關門弟子。”
“家主一面同餘少明周旋,一面想探查我到底有哪裡能入餘少明的眼。在被發現之前,我帶着一柄劍逃出去了。正好也快築基了,我就踏上了曆練之路。”
“其實這時候,我與餘少明還不算深仇大恨。他是讓我沒了安身之處不假,但原來那家主也不是個好的,我知道自己早晚有離開的一天。”
鹿曙見這公西憧确實沒說假話,又察覺到此人兒子的情況着實不妙,于是與她擦肩而過走向深處去看公西曜的情況,傷勢過重,傷口基本都出自餘少明之手,還有一些擦傷。看來在此之前,公西曜與餘少明交過手,且慘敗。
餘少明即使重傷也是築基期大圓滿,對上這個築基中期,也不會太難。就算加上築基後期的公西憧,恐怕雙方都沒讨到什麼好。
“我運氣着實不好。”公西憧側頭朝着鹿曙的方向輕輕點頭,感激地笑了下,“花了五年時間才順利築基,閉關出來就遇到了正在附近的餘少明。境界不穩的築基初期,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散修,打不過築基後期多年的餘少明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
郁之虞的神識盯着鹿曙檢查完畢後掰開人事不省的公西曜的嘴,強行将複元丹喂了進去。隐約記得此人三年前做任務時還有些潔癖,連踏進門都要做好半天的心理建設,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樣了。
察覺到雙手被公西憬與鹿叮同時握住,公西憧又反握回去,同時朝他們安撫地笑笑,“他很快晉升至築基期大圓滿,以采補之法。那時候我就發誓,定要殺了餘少明。”
“被軟禁的人沒有什麼能力。我隻能等,等到肚子漸大,餘少明也終于松了警惕。那時候月份大了,孩子也流不掉了,雖然餘少明還是在那洞裡布了許多禁制,但好歹是終于想起來要回宗一趟了。然後,我便逃了。”
“但運氣還是不大好,撞上了中途折返的餘少明,然後被他追殺。好在餘少明算過這胎兒資質不錯,他沒舍得直接殺我,也就給了我逃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