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欲奪舍他人的修士來說,最重要的或許便是資質、修為和剩餘壽元。以上無論哪種,都不太符合郁沈的要求。
郁之虞想起了被郁沈千催萬請回來的郁念起,郁念起剛晉升至築基後期,擁有着單一水靈根,今年也才二十一歲。他回來還是因為郁念起說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讓他陪同。
郁之虞有些困惑。郁沈應當是很寵愛郁念起的才對,卻又挑了這個備受寵愛的兒子作為奪舍對象嗎?
他想起第一次見郁念起練劍,那時候還淺淺疑惑過為何郁念起的基礎如此之差,如今倒是有了些頭緒。
所以郁沈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存了這個心思嗎?采補合籍過的道侶,還欲奪舍親子,郁沈為了修仙長生,便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郁念起,便是因為這個才哭得那麼傷心嗎?
郁之虞想起幼時還沒被元家接過去小住的時候,他還沒學會制作陣法,郁沈也曾在月華院來去自如。
那時候,郁沈會在醉酒後跑來月華院吵嚷,仗着郁之虞年紀小不愛說話,也什麼都不懂,郁沈會将一些不能對外人說的東西倒豆子一般說給郁之虞。
“都是因為你的出生,我才無法再進階。”
幾歲的郁之虞無法理解郁沈想表達的意思,十幾歲的郁之虞已經能熟練使用陣法拒絕任何人進入月華院。
直到現在,二十幾歲的郁之虞才恍惚懂了一點。或許,郁沈的意思是,因為他的出生,他的母親元月才會難産而死。而郁沈,再沒有高階修士可以供其安心且安全地吸血了。
這樣看來,郁沈害了元月,卻沒想過取她性命?難産而死真的是意外嗎?郁之虞從未想過,金丹修士是否真的會因為一次生産殒命。
按照常理,他應該憤怒,或者失望,或者别的。郁之虞冷靜地思考着,然後在留影球的記錄下将那移魂木收入儲物袋中。
郁沈為何不選擇在他修為不高時奪舍?郁之虞垂下眼睑,或許是他修為精進太快,郁沈沒能尋到合适的移魂木。
而族老一直在旁看着,因為他是依靠天資被簇擁成的郁家少主,族老他們還在等着他這個少主日後帶領郁家走向更高處。
族老……郁沈所做之事,族老知曉嗎?
郁之虞又想起任務時見到的念梨靈位,郁沈真的愛他這個青梅嗎?為她刻下亡妻之位,卻又将亡妻留下的孩子養成未來供自己奪舍的軀殼?
郁之虞将這暗室掃視一圈,确認再沒有其他東西後一步步往外走,禁制一步步落下,這裡也被他徹底封存。
直到走出暗室,新的禁制也在身後不斷生成又組合,最後唯一陣眼化為落日劍劍穗上的一抹劍意。
郁之虞慢慢走回了月華院,天已微亮,他穿過禁制走至屋檐下,隔着一道門檻看見屋内少年蜷縮在角落安靜地睡着,呼吸平穩。
郁川是否知道自己青梅竹馬的下落?說起來,他這次回來好像沒見過郁川。
郁之虞回首看向院中靈樹,一夜暴雨的沖刷使得樹枝都有些恹恹,有晨露順着樹葉往下滴。
屋内少年還在輕聲呢喃:“哥哥,别不要我……”
郁沈不配再當家主。要麼是他,要麼是郁念起,總得有一個人來擔此位。
郁之虞對家主之位沒什麼執念,本身也沒多大興趣。而且按照郁念起黏他的程度,即使郁念起成為家主,應當也不會短他分例。
再者,他的宗門貢獻點被減半後也還剩不少,他又完成了數個獎勵豐厚的任務,足夠近些年的使用了,說不定還能一直沿用到元嬰期。實在不行,他也可以等到進階元嬰之後,領取更高階的天字任務。
直到天色大亮,郁念起才終于醒轉。屋外金烏有些灼人,郁念起捂着有些昏沉還有些痛的腦袋,下意識去尋找哥哥的蹤迹。
昨晚的記憶來回出現,郁念起心底甜滋滋的。哥哥不拒絕他了,甚至還願意按他說的來,說親就親。若是哥哥同意與他睡……
郁念起見着郁之虞就在床邊坐着,他湊過去從後面抱住哥哥的腰,下巴枕在那肩上,快速親了郁之虞的臉頰一口,親昵喚道:“哥哥。”
郁之虞并未回頭,也沒避開郁念起的動作,隻是告訴他:“我在父親的暗室裡發現一塊移魂木。”
移魂木……郁念起環住哥哥的手臂微僵,被郁之虞瞬間捕捉到,他問:“你知道?”
聽着郁之虞近乎确認的聲音,郁念起小聲“嗯”了一下,“郁川……他說父親在暗室藏了一塊移魂木,還讓我不要與父親獨處,最好是與哥哥形影不離。”
當然形影不離什麼的,都是他因為私心偷偷添上的。
原來郁念起已經知曉此事,那他也知曉父親是想奪舍于他了嗎?
郁之虞問道:“所以昨夜你才會哭嗎?”
郁念起收緊了手,再次确認哥哥正被他圈在懷裡,稍稍安心之下,他應聲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