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念起當然有印象,郁沈之事還是郁川告訴他的,然後餘少明就出現了。
郁念起這才回想起曾被他忽略的細節來,餘少明見他的時候沒有避開郁川但也沒殺郁川,是因為不方便處理還是什麼别的原因?還有,郁川這些天躲到哪裡去了?是否在偷偷尋找青梅竹馬的下落?
想罷,他問:“……謝金和青曉,哥哥知道他們的下落嗎?”猶豫一瞬,繼續道,“父親告訴郁川,說謝金與青曉私奔了,但青曉與郁川才是一對。郁川還提醒我盡量不要同父親獨處,隐晦告訴我,說父親不太對勁……”
郁之虞想起梨香院卧房的那兩具屍體,道:“這兩人在梨香院卧房。”
郁念起知道整個梨香院早已被郁之虞徹底冰封,謝金與青曉又不是郁沈與餘少明,郁之虞不會将這二人囚禁起來,那他們二人恐怕……兇多吉少。
他這才發現自己到底有多色令智昏,滿腦子都是同郁之虞這樣那樣,其它事全都被抛諸腦後。這時候想起來,隐約有些内疚,不隻是對郁之虞的,還有對郁川的。
他沒早點将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郁之虞,也沒對郁川的青梅竹馬上心,還有餘少明那件事不敢對郁之虞說。
想着想着,眼淚又要往下掉。
郁之虞伸手輕撫郁念起的頭,“别哭了。”
數個淨塵術下去,他将郁念起挪到旁邊去,拿過衣物一件件穿起,又重新攏了攏高馬尾,問郁念起:“你要過去看看嗎?還是就在這裡等我?”
郁念起抿了抿唇:“哥哥你先過去吧,别讓郁川等久了。”
郁之虞應聲,整理好自身後走到院門處。
禁制收起,院門緩緩打開,露出門外捏着手指局促不安的郁川來。
郁川猶猶豫豫地喚了一聲,“……少主。”
他在院門外等了有一小會兒了,心理建設做了無數遍,此刻見到郁之虞,還是有些說不出話。
郁川身形不算高,郁之虞看他的時候還要稍稍低頭,郁之虞猜測郁川來意或許是為了青梅竹馬,他道:“你是來尋謝金與青曉的嗎?”
不用他說明來意,他家少主就已經知曉。少主從不在意其他,又怎會突然猜中?除非……少主剛見過這兩人不久。可這兩人至今未歸,怕是已經身遭不測。
一種忐忑的心陡然往下墜落,原本不敢直視郁之虞的郁川霍然擡頭,直愣愣地,嘴巴張合幾次,他聽見自己幾欲哭出來的聲音在說着:“他們……請問少主,他們在何處?”
郁之虞無法做到換位思考,但他腦子并無問題,知道此刻或許委婉點更好,他輕聲道:“他們在梨香院。”
郁川這些日子躲躲藏藏,但也知道家主被囚與梨香院被封的事情,郁之虞的回答驗證了他方才的猜測,他有些顫抖,不止聲音,還有身體,但他還是強撐着将自己想要說的話說完:“……少主能否準許我帶他們回家?”
哪怕隻是帶回屍體。
郁之虞道:“随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得很沉默,郁之虞是确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郁川則是沒了說話的力氣。
郁之虞領着郁川去了梨香院卧房,他看着同郁念起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跪在那兩人跟前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想起了當年表哥身死時元家全員缟素的場景。
他與其他人之間的隔閡仍然存在,如此清晰,又如此泾渭分明。
安慰的話說不出,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安慰。或許,将這裡暫時留給郁川會更好一些?
有人牽住了郁之虞冰涼的手,郁之虞側過頭,是匆匆趕來的郁念起,後者的高馬尾甚至還有些亂。
其實他并不總是格格不入。那時候有青昳,現在有郁念起,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在他感覺到與其他人存在鴻溝與天塹時輕輕扯住他。
他明明是所有人都蓋章定論的天生沒有七情六欲,為何會有一種類似孤獨的感覺?話本的描述是否有誤?
郁之虞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與初時并無區别,與之前的每一次都沒什麼區别,但郁念起總覺得有些不一樣,他伸出手,将這樣的郁之虞抱住。
郁念起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抱着。
郁之虞緩緩擡手,回抱住對方,在心底偷偷說了聲“謝謝”。